跟刘宁的记忆不同,眼前的刘家村,昔日安宁闲适荡然无存,不仅是荒凉,还处处透着诡异,外面的青天白日,到了这里乌云笼罩一片暗沉,空气中有股古怪的味道,是拍恐怖片的绝佳之地。
这里的村民一个没有看见,倒是偶尔看见各类穿着各异的人出没其间,他们有作法收灵助长自身修为的修行者,有探险猎奇的寻常人,还有像叶香那样来这阴森之地夺舍换魂都,各有目的行动神秘。
这里不愧为暗能量村,刘宁虽身体虚弱不堪,仍能感受到周围暗能量带来的团团冷意,还不时看见绰绰的影子。看着旁边那口昔日清澈甘甜如今干枯黝黑的古井,刘宁对张洲安道:“大人,我这个样子,你又这个样子,我们现在连普通人都不如,在此不宜久留。”张洲安一脸苍白咳嗽几声望向远方:“我的本意不是这里,我们穿过刘家村,去那边山上。”
看着远处林海云雾中隐隐露出的那个极小的山顶,刘宁眼眶一热:“那座山是我和爷爷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山中蛇兽出没十分凶险,大人去那里做什么?”“你想不想去?”“去。”爷爷和阿易都在那里,刘宁定要去看看。“那我们就去,山顶屋中有我要找的东西。”
“山顶的屋子?”刘宁看着张洲安:“那山顶只有我和爷爷居住,里面什么都没有。大人找什么?”张洲安道:“我放了东西在那里。”这事情越来越奇怪了,刘宁问:“大人放了什么?”“你看了就知道。”
可是,要走过这刘家村不是易事,二人走了半天,最后又回到那口枯井旁边。
“太可怕了,这里到处都是白骨和尸骸,难怪气味难闻。”刘宁气喘吁吁面色青白:“大人,我们真是撞了邪了,怎么也走不出去。难怪我看那些人也转来转去,都是被迷住了。最奇怪的是,有的人经过我们,好像看不到我们。”“是我们能量比他们高。”张洲安道:“我们是修行者。”刘宁问:“我是修行者?”“刘宁,就算你几乎没有修为,你成为修行者已经成了事实,就像你再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回不去了。”
刘宁转开头看着这口井:“我们反复回到这里,这井怕是有问题。”“快离开这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颤颤巍巍走了过来:“这井会吃人。”
刘宁看着老婆婆眼睛睁大:“阿秀婆婆。”阿秀婆婆看着刘宁:“你是哪个?”刘宁上前拉着阿秀婆婆干枯的手:“阿秀婆婆,我是刘宁。”阿秀婆婆浑浊的双眼打量刘宁一番:“刘宁?都这么大了,是啊,我也老得不成样子了。”
“老人家你能看见我们?”张洲安问。阿秀婆婆看着张洲安:“刘宁的夫婿?”张洲安看着刘宁,刘宁看他一眼笑道:“是。”张洲安低头嘴角微微上扬。
阿秀婆婆点头:“好,好……我能看见所有人,不是所有人能看见我。你们能看到我太好了,我还可以找个人说说话。”刘宁拉上阿秀婆婆的胳膊,不动声色摸摸她的脉搏:“阿秀婆婆长期住在这个地方,体质发生了变化,阿秀婆婆已经过百了吧?”
阿秀婆婆比着五根手指:“一百零三了。他们都走了,我没地方去,也不想去那什么老人院,我就在这里守着我的老屋,哪天没了,就跟其他先去的老家伙一样把地当成棺木,身化为土。”刘宁恍然:“难怪路边上到处都有白骨。”阿秀婆婆摇头:“那些骨头好多都是外面来的人,我叫他们走他们不听,还以为我是怪要杀我,本来我走路还利索,腿都被他们打折了。”
张洲安看着刘宁:“世人常常把人当成暗能量,把暗能量看成人,只看皮囊分不清楚真相。”刘宁指指自己一脸不解,这又是在说自己?说自己看错了钟楚离?阿秀婆婆点头:“可不是,那个阿原变成美女,他们一个个都相信她被她害死,就因为我老婆子长得丑陋,就觉得我是坏人,不信我说的话。”
“我正想问你阿秀婆婆。”刘宁问阿秀婆婆:“刘家村到底怎么回事,就算人搬走了也不该凋敝至此。还有阿原,是阿原姑姑吗?”阿秀婆婆道:“就是她,这里这个样子,都是阿原搞得。”
印象中,阿原姑姑极好看极温顺,一身山里寻常的蓝色布衫被她穿得叫人错不开眼,她编发盘发织布蜡染烹饪种植都是一把好手,是刘家村顶顶出色的一朵花。刘宁记得自己去山外前,阿原姑姑专门给自己缝了几套衣衫,好好梳了头发,还送了一把她自己种的鲜花,装了许多她做的吃食。在刘宁心中,阿原姑姑跟阿闲的娘一样,是给予自己温暖的重要的女性角色。
“阿原姑姑……怎么了,她没有嫁给阿季哥哥?”刘宁不敢相信,现在刘家村的一切阿原姑姑是始作俑者。
阿秀婆婆坐在井边树下,对着刘宁娓娓道来。
阿原和阿季从小定了亲,是村中公认的郎才女貌。阿季后来出山求学,跟阿原约定不管以后怎么样,一定会回来迎娶她。阿原便痴心等着阿季,帮阿季家做了许多的事。等啊等,阿原熬成了村中的老姑娘,成为所有人的谈资。大家都全忘了阿原做过的那些好事,只是笑话她嫁不出去。好容易阿季回来了,带回来一个跟他一样穿着山外服装说着山外话的女子。二人举行亲密,挨家挨户派发山外带来的礼物,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童都封了厚厚的红包,还答应给村里修路。一时之间,阿季成了山里的红人和恩人,大伙都冷落了阿原,见到她也离得远远的,好像阿原是个病原体,靠近或者说话都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甚至连阿原的父兄也整日不给阿原好脸色,一句赶一句都是她自己不好才连累一家人被人笑话。阿原开始有些疯癫,怕见光怕见人,父兄便到处说她傻了,将她关在房中不让出门。
阿原疯了,别说阿季,谁都不会愿意娶她。阿季到阿原家退了亲,给了他父兄一大笔钱作为补偿,很快在村中和那个山外女子依照山中旧俗成了亲。
成亲那天,村里所有人都去了,包括阿原父兄。
没有任何人告诉阿原阿季成亲的事,阿原听见鞭炮声清醒了一阵,随后晕了过去再没有醒来,她成了活死人。
阿季又给了阿原父兄一大笔钱,请他们好生顾着阿季。在村里人的交相称赞和阿原父兄的感恩戴德之中,阿季一直睡一直睡,直到阿季和他媳妇离村的那天,村中出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