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颂躺在床上。
乌瀑似的发四散,由床头那盏昏暗小灯一照,犹如秦淮夜河,波转随水声。
她的脸被掰正。
嘴唇被迫地张开,跟随一个陌生的吻放浪四肢百骸的情绪。
这是周可颂第一次接吻。
紧张、害怕,刺激得她脊骨发麻。她伸手抱住男人的脖子,试图找到支撑物,来缓解心中失重的感觉。
周可颂轻轻地哼了一声。
男人向后撤开半指的距离,长指拂过她的下唇:“很疼?”
周可颂摇了摇头。
潮润的眼睛却出卖了真实的体验。朦朦胧胧,溅起江南春色,给予这张过分清冷的脸,一些虚幻的尘俗欲望。
他清瘦的两指探进了她的口里。
十分钟前夹的是烟,一吐一息的火星,燃起催人情肠的雾。
而现在夹得是她湿软的舌尖。
周可颂被他吓了一跳,唔唔地发着声音。
男人:“我需要你坦诚一点。”
他的语气温和。而低沉的声线,在居高临下的位置,有一种掌控的命令感,让她不自主地乖乖点头。
男人松开手,重新吻了过去。
这一次,他刻意放缓步调,浅尝辄止地吮过她的唇珠。
过电的感觉冲上头顶。
周可颂下意识抱紧了他,纤细的手臂收力,箍住他脊背起伏的肌肉线条,身上微微地抖。
男人低喃:“看起来现在更好。”
周可颂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像躲在隐秘角落的猫。
男人低低地笑一声,手指从她颈骨后,向上,湮没进乌色的发中,掌住她的后脑,再一次吻住了她。
他身上清淡的烟草气引燃潮湿的火信。
她失控:“黎雪韫……”
“嗯,”他的英挺的鼻梁蹭过她高高扬起的脖颈,“再叫一次。”
-
这不是周可颂第一回叫他的名字。
意识回笼,眼皮透过薄光。
她慢慢地翻了个身。
枕边已经空了,周可颂睁开眼,从床上直起身。她茫然地四下张望,看见昨日的衣裳,此刻正规矩地叠放在床头。
她收拾妥帖,勉强站起身。
周可颂去洗手间。盥洗台上方的镜子里,女孩脸色苍白,头发也散乱地披着,狼狈的形容里,难掩清丽的五官。尤其特别的是那一双冻琉璃色的眼睛,微光荧荧。
“醒了?”
余光里倚进一道黑影。
男人站在门边,天光斜斜地描摹过他的侧脸,逐渐替代记忆里半模糊的面孔。
他比想得还要高一些。
尤其穿上大衣,身形落拓。影子拖长,抵在她的脚后跟,蓦地,让周可颂想起昨晚,他用手掌扣住她细窄的踝骨,薄薄的茧压着皮肤,痒得她小腿抽筋。
他此时仿佛套回斯文皮囊。
周可颂再如何细看,也辨不出午夜那只野兽的痕迹。
周可颂小声:“嗯。”
“我记得,今天下午有一节现代艺术史。”他的语气清淡,距离感恰如其分:“我正好要去一趟学校,需要载你一段吗?”
黎雪韫是陵江大学的客座教授。
人气格外高,每一次授课都座无虚席。据说挂名在陵江大学的那一年,油画系校考新辟了两栋教学楼做考场都不够。
周可颂就是那一年考上的。
周可颂知道在学校里该保持距离。她摇了摇头:“不用。”
黎雪韫颔首。
他不再讲话。
折身出去,推开阳台的门。周可颂看见他又燃起一支烟,夹在指尖。
黎雪韫的手很好看,足以满足一个人对于画家握笔时的所有想象。
五指清瘦,骨骼流畅。野性的青筋,从指节间延伸,到银色的腕表与大衣袖口下,如同斯文皮囊上唯一的裂隙。
和他的画一样。
寥寥几笔,张力十足。
她无由地又想起昨晚夹住她的舌尖。
周可颂悄悄攥起脚尖。
在她看得出神时,黎雪韫回了头。漫不经心的视线,在眼底容下她身影的那一刻,犹如锁定猎物。
他向她递来询问的眼神。
周可颂急忙转过身,水龙头的水已经变热,她俯下身洗漱。
脚步声不徐不疾地走近,再度停在门边。
他问:“饿了吗?”
被他提起,周可颂胃里才涌上一点饥饿的感觉。
她点了点头。
黎雪韫:“粥?”
周可颂不喜欢做选择,小脸埋在毛巾里,又点了一下。
“好。”他看一眼表,“我先走了。午饭会有人送上来。”
黎雪韫和她讲话,从不超过三句,这让周可颂的心情一直保持在轻松的状态。
她有一点舍不得地看着他。
湿漉漉的眼睛,扑簌着鸦羽似的睫毛。
黎雪韫不知是否故意忽视,文质有礼地朝她笑一下,身影消失在房门后。
周可颂抿了抿嘴唇。
突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循声找去,正摆在桌上,连着充电线。这应该是黎雪韫帮她接上的。
周可颂心里仿佛融了半支棉花糖,黏黏腻腻的一缕甜。
她接起:“喂?”
“您好,周小姐。”对面一道男声:“向您确认,预约下午两点的面诊对吗?”
周可颂:“嗯。”
男声:“好,两点见。”
她挂了电话。
酒店的员工送了餐食上门。青菜瘦肉粥,一碟泡辣椒与一碟泡萝卜。
正中周可颂的味蕾。
她的心情雀跃起来。
本来以为,这一次也会不欢而散。周可颂摸着心跳,反复确认。他一桩桩细节的妥帖,依然在不断垒高她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