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在墙壁,缓缓侧趴在枕头上,像一只蜷起的小鹿。她闭上眼,梦里,速写课扔掉的那团废纸上的手,似乎活了过来,朦朦胧胧间,它们挣出画纸,本分地遵循着设定的姿势,各司其职。
“黎雪韫……”
她咬着被单,红着眼睛喃喃。
这不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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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可颂一觉睡到天明。
她洗漱完毕。背上包,打算退房前享用一下酒店早餐。
门外传来其他房客的打电话声。
周可颂没有在意,她推开门,与那名房客打了个照面——
她的心脏一瞬间拔到嗓子眼。
“……黎教授。”
黎雪韫正倚在墙边。
梦里修长的手指掂着黑色的手机,他半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听。
直到,周可颂出声,他注意到面前的动静,抬起眼皮,才把她的身影容进眼里。
他礼貌地向她颔首。
仿佛只是两个陌生的房客,出于礼节,打一个恰如其分的招呼。
周可颂咬住下唇,没有走。
她佯装有东西落在屋子里,折身回去拿。门虚虚地掩着,她站在后面,等他讲完电话再出去。
“……模特来不了?”
他的嗓音在长长的走廊里,显得清寂。
周可颂心里一动。
她睁大眼睛——不会这么巧吧。
“原来是谁?……陶静思。我记得她,油画系大二的学生吧。实习分……”
“黎教授,”黎雪韫眼前那扇欲盖弥彰的门重新被推开,演技拙劣的女孩儿蹦出来,脸庞扬着惊喜的笑:“原来是您要用模特啊。静思是我的室友,她拜托我今天替一天,让您别扣她的实习分。”
黎雪韫持电话的手微微一顿。
周可颂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如同细小的游蛇,慢慢从小腿攀延向上。
他的眸光无波无澜,似乎已经看破她的意图。周可颂保持镇定地呼吸一下,向他散发无害的微笑。
黎雪韫的唇边也掀起弧度,情绪比她莫测:“好巧。”
“是呢,”她也仿着他,当好好学生聊天:“黎教授住在哪里?”
他向斜右方抬了下巴:“隔壁。”
周可颂:“这么巧。不过,黎教授怎么不住教职工宿舍?”
黎雪韫:“你怎么不在宿舍?”
周可颂早想好说辞:“我回去晚,校门关了。”
黎雪韫:“一样。”
周可颂:“这样啊。那我要去吃早饭了,您呢?”
黎雪韫收起手机,站直。他冷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拂去黑色大衣上的浮毛,举手投足,矜贵非常。
他温和地笑:“你去吧,我还有事。”
“好。”周可颂也向他笑笑。转身,脚步轻快地拐去电梯间,发消息告诉陶静思,自己同意帮忙。
男人有征服欲,女人同样。
无可否认,周可颂想要他爱上自己。这个情绪迫切而强烈,或许是出于昨晚的幻想,也或许是出于重度的心理疾病。
但是,她现在想要黎雪韫的喜欢。
单纯如此。
一顿不算好吃的酒店供应早饭,在雄赳赳的气势下,也被她吃出壮行餐的滋味。
周可颂收到陶静思回复的磕头表情包与速写课的地址,她搜了搜,不在学校,而是附近的一间私人工作室。其实这不太安全,但有学校与黎雪韫的双重保证,周可颂回到宿舍,仔仔细细地涂了身体乳,换上便于脱换的裙装,裹上大衣,像冲锋似的女将军,蹬着高跟鞋向那间工作室进发。
不太好找。
周可颂前前后后绕了三圈,才在一栋楼的背面找到了它。
极简的风格设计。除了白色的墙壁,黑色的地砖,大厅空无一物,不像有速写课的样子,反而,像未装修完的样板房。
周可颂没有黎雪韫的联系方式,便在工作室里探索。
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可颂在最里面的一扇门里,找到了黎雪韫。
他正背对着门作画。
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让她的鼻尖发痒。周可颂极力忍耐打喷嚏的冲动,悄悄站在门边看他。
他用的是炭笔。
粗粝浓墨的线条,留下刻入纸纹的痕迹。与操控他的主人一样,底色是野性而烈重的,触碰一眼,时间都不能全然带走他残余的痕迹。
“黎教授。”
周可颂在他要转头前先敲了敲门。
“来了,”他放下笔,去洗手间洗去手上的碳粉:“坐吧。”
周可颂坐在一堆画纸中间的沙发里。
她环视:“今天没有速写课吗?”
黎雪韫:“今天是我以个人名义聘的模特。”
周可颂愣了一下。
那这个意思是——她今天只脱给他看?
很快,黎雪韫就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他坐在画板前,日光晒进他的眼瞳,把虹膜的颜色削薄,呈现格外特别的灰蓝色,一如那天夹在他指尖的烟雾。
他微微一笑:“你想在这里脱,还是去洗手间脱?”
赤白露骨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没有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脱一件外套、一件手套这样稀松平常的事。
周可颂:“这里吧。”
她试图装作专业地来处理这一件事。
他们已经坦诚相见过了,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一切一切,都和那晚没什么不同——也可能有,比如周可颂没喝酒,自尊心实在包缠得紧,她扯裙子后面的拉链,半天都没拉下来。
黎雪韫绅士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周可颂的牙齿在下唇留下一道淡淡的凹陷,她咽了咽喉咙:“麻烦您了。”
黎雪韫站起身,跨过一沓画稿,走到她的身后。冷冷的雪松气味传来,在她的自尊心上拉出一道口子。
下一刻,后颈被他冰凉的手指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