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哪一个节点已经忘了。在昏死与极乐的两重边缘,周可颂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从浴水里捞出,灵魂湿透,意识也像吸饱情水的海绵,沉甸甸地下坠。于是,她的身体只好依循本能的工作,贴在黎雪韫胸膛前,汲取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她的手指胡乱地攀住他的肩骨。
修剪干净的甲缘,在他坚实的皮肤上留下淡绯色的抓痕。身上的疼和快乐,都在颤抖的指尖加倍奉还给他。
黎雪韫低低地哼了一声。
手掌轻轻掴一下她的臀,去扯她的手腕。周可颂欲生欲死,全然没有一开始的听话,手指不安地挣扎。
她哭:“黎雪韫……”
“嗯,”他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滚烫的唇落在她发白的指节。像品尝甜蜜的佳肴,他仔细地舐弄,声音潮湿而模糊,“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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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本不是最后一次。
饱涨的情水,汹涌地一浪一浪淹没她。
周可颂昏睡又醒来。那时动弹不得,如同一尾被泼上岸的鱼,迷迷糊糊的,也忘了疑问他对于她的身体过分痴迷的行径。
现在,她清醒地站在球馆里,所有细枝末节都像被拂开灰霾。
周可颂的心口似乎被用力地拧了一下。
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他们才见第一面。
她生涩如斯,他游刃有余。
一想到,黎雪韫也曾对别的人一样热切放肆。周可颂胸腔腾升起隐约的酸涩,仿佛细小的针一点、一点戳着她的皮肉,搅动她的肺腑,让她不自主张开嘴呼吸更多的空气。痛苦与快乐交织,把她的心绪拉扯成一块发酵的面团。
“周可颂?”
“……啊,”她略微惊慌地回过神,语气不自主变得低闷:“我在听。”
黎雪韫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讲什么。
只站在最右边的球道,向她招一下手:“过来。”
周可颂小跑两步到他跟前。
黎雪韫向她示范。肩线的衬衫线条绷紧,地滚球掷出,在轻微的破风声里,轻松地击倒所有直立的瓶子。
周可颂眨了眨眼:“好像也不是很难。”
黎雪韫笑:“试试。”
周可颂换了隔壁一条球道。她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对准中线,来回晃动手中的球,迟迟不发。
犹疑中,手腕被扣住。
更高一度的体温包裹她的肌肤,渗入骨血。
周可颂怔愣在原地。手上松了力道,球砰啷坠地,在脚边跳了两下,识趣地滚开。而她无暇顾及,此时已经被黎雪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大脑空白,仅仅是睁大眼睛盯着他。
黎雪韫平静地回视。
她嗓子发紧:“怎么了?”
“不要犹豫,”他的声音清淡,在耳蜗不近不远的距离,“看准方向,直接扔出去。”
他只是在教她。
周可颂不免懊恼自己失态的紧张。
她趁把球抱回来的时间,快速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还有什么要点吗?”
黎雪韫:“手放低一点。”
他修长的指,轻轻压在她的手背上。
蜻蜓点水。
周可颂扣紧球,视线在他的脸上微滞。
黎雪韫比她高出许多。
眼神低垂,淡青色的影子拢住灰眸。笑意弥漫:“总看我干什么?”
“……”她的话在唇缝里犹豫,“没什么。”
周可颂把手里的球扔出去。
蓝白色的球在半途偏离轨道,撞在球道上,勉强撞倒一个最边上的瓶子。她当然不死心,立即去领了其他几个球,依然战绩惨淡。
周可颂失望:“怎么会这样?”
黎雪韫站在她身侧,视线从矗立的瓶子移到她魂不守舍的脸上。他温声:“如果累了,我们可以先回去。”
周可颂:“我不累。”
“那就继续吧。”黎雪韫替她捧来新球,轻轻地笑,“扔球的动作再快、再用力一点,才不会丢掉目标。”
周可颂:“我明明是对着中线扔的……”
黎雪韫:“不够坚定。”
周可颂怔了一下。
挫败感骤然涌上心头。
今晚的、以前的。
周可颂不由想,不仅仅是打保龄球,她在学业、生活——甚至爱慕一个人这种小事上,也处处犹豫变心。
她突然丧气:“我好像本来就不是一个坚定的人。”
黎雪韫耐心地问:“哪里得来的结论?”
周可颂嘟着嘴,眼神没精打采地垂下去。她只说:“不打了。”
于是,黎雪韫也并不再多问。
他温声:“我送你回去。”
周可颂点下头。
他们从球馆离开,商场里的人也不多了。周可颂兴致缺缺地乘上扶梯,琳琅满目的橱窗,正是欣赏的好时候,她也没有心思再分出一眼,满脑子胡思乱想。出商场的时候,被卷边的厚地毯绊了一跤。
黎雪韫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周可颂这才把丢了的魂找回来,略微不好意思:“……谢谢。”
黎雪韫看着她:“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没……”周可颂下意识否决了。一个字抛出,她又咽了咽喉咙。
改口::“有。”
他笑:“没还是有?”
周可颂耳尖红:“有。我有话想问。”
黎雪韫伸出手,绅士地替她撩开商场入口的塑料帘子。
他说:“我听着。”
晚风扑面。
凛冬午夜冷得刺骨,让周可颂被空调吹晕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敞开心扉的话也难出口了许多。
她双手抱住自己,冷得低下头,躬着背往前走。
“嗯……”
周可颂纠结着。
她盯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