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年回到家时,屋里不是空无一人的黑暗。
客厅里奇异地亮起一束灯光。
周启则坐在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办公。
暖黄灯光照亮他疲惫的脸,眼尾几道皱纹纵横。
“我最近有很多会议要开,没时间照顾你,刚好你陈阿姨也要去接陈桃,就顺路把你也带回来了。”
你本来就很少照顾我。
裴以年在心里默默想。
但他没说,握着书包肩带的手紧了紧,轻轻应了声,径直朝卧室走。
窗外的大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向地面,噼里啪啦,清脆的雨落声响彻空旷的房屋。
周启则说:“早点休息。”
他窝在沙发上,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打,忙着办公。
“嗯。”
裴以年淡淡扫了周启则一眼,随口说了句场面话:“您也早点睡,年纪大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周启则错愕地从电脑前抬头。
裴以年突然起来的关心,让他有些惊喜,他心情大好,笑着应了声:
“好好好,我弄完就睡。”
回到卧室,关门。
幽暗的卧室里,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冷冽的光。
裴以年走去,打开手机。
陈桃发来的一条消息。
【桃子】:你到家了吗?我要告诉你一件特别无语的事情。
【桃子】:我妈买了一个又丑又贵的包,现在,我在家和我哥一起审判我妈。
还有一个视频。
裴以年打开视频。
画面上,陈桃拎着包冲镜头大喊“这个包是不是很丑啊”,旁边的陈羲和边骂边夺“你这丫头根本不懂欣赏”,还有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陈今彦,和充当和事佬的杨湛。
一家四口充满欢声笑语。
视频播放结束,退出。
无声,卧室里又只剩一片死寂,只听到外面哒啦的下雨声。
一个人。
潮湿冰冷的水气爬上窗户,钻进几丝冰凉剜骨的风。
清冷孤独的背影被黑暗包剿。
黑压压的卧室里,窗外漏进几缕月光,照出墙上的奖状轮廓,一排又一排,冷冽而整齐。
他只剩这些荣誉。
开灯,短暂的光亮袭来。
裴以年在书桌前放下书包,默默掏出题目开始写。
他喜欢在数字里解密,徜徉在自己的一方世界,摒弃一切杂念,找寻答案,数学就是他的避难所。
卧室外。
周启则走到裴以年卧室门口,想敲门,却又蓦地缩手,他背着手,悻悻地在门前踱步。
最后,周启则没敲门。
一个人走到客厅,关掉电脑,关掉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
近期工作忙,他住在单位公寓,有段时间没有回家,卧室门把手上积了一层灰。
推门,周启则没开灯。
熟悉的卧室陈设,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他轻车熟路地向前,摸到床头柜最底层抽屉里的那个相框。
他对着一片幽暗讲话,仿佛里面还站了一个人影。
他笑:“你知道吗?我们的小裴长大了,会关心人了。”
相框上是一家三口的照片,拍摄于裴以年五岁。
有人在长大,有人在变老,有人永远停留在那一年。
周启则把相框埋在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他俯身,在照片上轻轻印下一吻。
“晚安。”
也许今晚能做一个美梦。
***
距离省赛只剩几天。
裴以年和谈玘去竞赛组参加练习的时间越来越长。
每次下课,裴以年和谈玘都安静地在坐在座位上写题,周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两人与周遭喧闹的世界隔开。
陈桃从书包里掏出打算送给杭芷和的漫画,又用一个精美的礼物袋装起,往里面塞了些小零食。
因为裴以年不在,周围的声音越发肆意。
陈桃还在忙着给杭芷和准备小礼品。
几个高个子男生聚在一起,站在过道里,勾肩搭背,笑得阴险:
“最近看电视了吗?裴以年他爸升得挺快啊。”
“废话,升官发财死老婆,人家过得多好。”
“说明啊,他爸就是克妻命,别看裴以年现在风光,没准他爸以后还克儿子。”
“也是啊,你看裴以年从开学到现在请了好几次病假,说不定哪天人就病没了。”
......
这不怀好意的声音太刺耳,让陈桃倏地停住。
她警惕抬头,随便捞了本书就朝那群男生砸去。
“你们在瞎说什么呢?”
书本不偏不倚正好砸中距离陈桃最近的那个男生,他一受惊,凶神恶煞地转头,对着陈桃就是一通大骂:“你有病吧?”
“没病,砸的就是你。”
陈桃叉腰,大踏步朝那群男生走去,一改往日的和气,她撇嘴,一双乌黑圆眼瞪得直冒火气。
那男生气急,又觉得好笑,他眯眯眼,笑得像个无赖:“你没事发什么颠?我招你惹你了了?”
陈桃也不甘示弱,她挺直腰板:“谁让你刚才说裴以年?”
“噗嗤——”那男生笑得更猥琐,随便抓起一本作势就往陈桃这里仍。
“陈桃你是不是贱?之前喜欢谈玘,现在又喜欢裴以年是吧?你以为人家看得上你,现在到我这儿逞能来了是吧?喜欢强出头是吧。”
陈桃回望了眼裴以年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冷笑一声:“那也比你这种只会在背后骂人的怂包强啊。”
男生怒气更旺,带着旁边一群朋友气势汹汹地朝陈桃走来:“行啊,来看看谁怂。”
陈桃抿了抿唇,僵住不动。
几个一米八的男生往她面前一站,黑压压一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