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花亮莹莹在眼眶打转。
周遭霎时全部安静,静悄悄。
“陈,陈桃你这孩子,怎么哭了啊,有什么事情跟叔叔沟通啊……”
周启则不会哄孩子,他目光闪烁,瞧见陈桃眼中的泪光,态度瞬间软下。
“你这,我……”
周启则皱着眉头,目光在旁边的裴以年和陈桃之间逡巡,须臾,他长叹一声,递给裴以年一个眼神。
裴以年侧眸,并未理会。
“你——你们!”周启则眉头皱得更深,他试图给陈桃递去纸巾,但陈桃没接,泪水反而泛滥得更凶了。
“桃子——,小裴身体好些没?”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门外传来熟悉的叫嚷声。
不一会儿,一双修长如玉的长腿直直地迈进来,茶色连衣裙裙摆微扬。
“唉,这门怎么没关啊?”
陈羲和踏门而入。
周启则身形骤然僵了瞬。
陈羲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陈桃垂眸,眼角挂着几抹泪花,裴以年站得笔直但缄默,还有一脸严肃的周启则。
她只一眼,迅速明白发生了什么。
脸上的笑容转眼间消失不见,陈羲和眉头拧成一团,不自觉加大音量,呵责道:
“姓周的?你怎么还拿孩子撒气呢?”
陈羲和第一反应是去看裴以年,不哭不闹的孩子才最让人担心。
见裴以年没事,她一把将陈桃捞过来箍在怀里。
杨湛随后赶到。
“姓周的,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回来指责裴以年的吗?”
周启则神色平静如常,他冷声:
“像他这样几天一场病,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难道不该指责吗?”
“你还有脸说这个?”陈羲和顿时气不打一处,淡雅的五官愠怒十足,她冷哼一声,“是啊,他身体差,这都是遗传他妈妈,既然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裴望舒在一起生下他?”
“裴望舒去世的时候我就说了,不想要裴以年你就过继给我,以后你想另娶或者再要一个小孩儿都没关系,从此以后裴以年就是我的小儿子,我们家不缺这点钱,养得起。”
“裴望舒”三个字犹如定时炸弹。
方才一直还冷静的周启则,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骤然攥紧拳头,手背上扯出淡淡的青筋。
他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利落:
“陈羲和,我忍你很久了,从我年轻和裴望舒谈恋爱开始,你就一直夹在我们中间搅乱。
裴望舒是我爱人,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能占据她在我心中的分量。
裴以年是我儿子,他身体里流着的是裴望舒的基因,裴望舒的血,就算几百年几千年过去,这些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周启则身上有种近乎失控的偏执。
话说到最后,尾音都微微打颤。
很奇妙的,陈桃仿佛在周启则身上看到了裴以年的影子,一种执拗的犟劲儿。
两人越吵越凶,谁都不肯退让。
杨湛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他一个大男人杵在周启则和陈羲和之间,想劝架又劝不了,进退两难。
那瞬间,陈桃突然明白为什么杨湛追了二十年才追上陈羲和。
杨湛抿唇,只好把吵得火热的二人往门外拉,嘭地一声,门被关上,屋外的闹声被彻底隔绝。
一切归于平静。
***
陈桃抹抹眼泪,望向裴以年。
他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眉眼。
他睫毛很长,黑压压盖过下眼睑,黑眸乌沉,薄唇紧抿,头颈笔直地连着肩线,像少年人永不屈服的傲骨。
她迈着小碎步朝裴以年踱步。
面对面。
陈桃也沉默,攥着衣角不讲话。
他现在应该很难过吧,陈桃想,因为刚才提到了裴望舒,他妈妈。
她知道自己应该安慰他,但她嘴笨,不知道怎么说。
“裴以年。”她小声嗫嚅。
裴以年倏地后退一步。
两人距离再次被拉开。
“你干嘛啊?”
陈桃有点委屈,他是不是难过......所以往她身上发脾气啊。
“我发烧了,你离我远点。”
他说话,嗓音哑哑。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她哭了,裴以年都不过来哄她......原来是怕传染给她。
陈桃张开双臂,大咧咧朝裴以年走去:“没关系哦!”
她继续说:“我要是生病了我就和你一起逃课,我们俩就窝在家里打游戏!啊不不不,我打游戏,你学习......”
裴以年哑然失笑。
陈桃绞着手指,低头有些羞愧地继续问:“那你是因为陪我淋雨才发烧的吗?”
裴以年:“......”
裴以年:“......不是。”
陈桃心情顿时晴朗:“果然嘛,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娇弱,怎么会一点淋雨就发烧啦。”
见她心情不错,裴以年也笑。
陈桃拉着裴以年衣角不松手。
她指尖扯着裴以年衣角打转,勾勾又拉拉,轻柔面料蹭得她指腹痒痒。
头顶一声轻轻的叹息。
视线里出现一双过分漂亮的手,从她眼角两侧跃过。
双颊染上温热触感。
裴以年很轻地捧起陈桃的脸,细白又软绵,一双水灵杏眼里泛着晶亮的光,下睫毛沾着几滴圆润的泪水。
他指腹轻柔眼尾,帮陈桃擦掉泪痕,嗓音又闷又无奈:
“小哭包。”
陈桃又炸毛:“我才不是!我刚刚那是战术,你懂不懂啊?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吗?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