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裴以年转身，挪开目光。
他站在商场正中心的扶梯处，懒散地支着双肘撑在栏杆上，低头向下看。
这个角度能俯瞰到商场一楼的一切，热闹的，拥挤的人群。所有人在他眸中变成毫无意义的黑点。
而他，游离在所有人之外。
裴以年讨厌这种热闹的地方。
人们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家长里短的八卦，邻里社区的传言......
他讨厌热闹。
心情有点烦躁。
于是裴以年掏出手机开始刷题。
他从没输过。
省赛，国赛，世赛。
每一场他都要漂亮地拿下。
数学的意义就是让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而不是在闹市当一个透明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吵闹的声音传来。
“快看我看我！”
裴以年收起手机，他皱眉，望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单手拎着黑色的袋子，怀里还抱着几个卡通玩偶。
她抱着娃娃满载而归的模样，引得路过的小孩都羡慕得直勾勾盯着她看:
“那个姐姐抓了好多娃娃啊。”
“好羡慕那个姐姐。”
……
几个中型玩偶被陈桃搂在怀里，陈桃像只狩猎回家的猛兽，得意满满。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她嘴角快翘到天上。
裴以年:“厉害......”
看来某人似乎拥有一项特殊技能。
但下一秒——
证实了裴以年的想法是错的。
陈桃摇头，笑得很大声:
“哈哈哈哈哈骗你的啦，我只抓起来了一个。”
“这些都是谈玘抓的，然后他把他抓的所有玩偶都送给我了。”
裴以年冷冷应了声:“哦。”
“谈玘人还蛮好的。”
裴以年依旧没表情:“嗯。”
陈桃抱着大大小小的玩偶，笑得开心，两粒小梨涡深深陷下去，嘴里还在一直念叨谈玘:
“谈玘真的好会抓娃娃，他好厉害，你知道吗？”
“我自己抓了这么久，只抓起来了一个。”
少女脸上洋溢着幸福。
裴以年却不吱声了。
他忽地自嘲地笑了声。
是啊，别人都说你聪明，说你裴以年有天赋，夸你是天才，那有什么用呢。
不敢对喜欢的女孩儿开口。
还要反复听她嘴里念叨另一个男生的名字。
你是笨蛋，你懦弱。
今天的天气实在太闷。
裴以年越来越觉得心口闷堵，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终于，陈桃不再讨论谈玘。
她说:“我们走吧。”
裴以年皱眉:“这么快就走？你不再继续玩。”
陈桃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你似乎不太想继续留下陪我们玩，所以我就和谈玘他们说先走啦。”
“——好吧。”
陈桃调皮地吐舌头，然后默默口袋，无奈摊开另一只没有拎袋子的手，她叹气：
“其实是因为我没钱了。”
“你......你没钱了？”
他记得今天出门时，陈桃还在向他炫耀自己攒了一个月的小金库。
怎么可能一下午就花光了。
“那是因为你啊！”
陈桃忽然大叫了声，提起手上那个黑色的袋子，把它塞进裴以年的怀里。
裴以年:“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明所以，皱着眉头打开陈桃硬塞在怀里。
然后一怔——
里面是一个蓝色哆啦A梦。
裴以年刚刚指的那一只。
蓝色玩偶瞪着两双圆圆的眼睛，红色嘴巴笑得咧成一道缝，可爱又憨态。
“诺，送你了！”
陈桃表情非常骄傲。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连这个都能抓到。”
“我抓了这么久只抓了这一只。这只太大啦，不好抓。”
“把钱都用光了......”
裴以年愕然好久。
“给......我的吗？”
难以置信，一字一顿，很轻很轻的，声音都有发颤。
他不受控制的开心。
可说出来的话却和自己真实情感背道而驰。
“你......笨蛋，抓娃娃的这些钱都能再买一个新的玩偶了。”
但女孩儿毫不在意。
她灵动的眼睛盯着裴以年，杏眼眯成一道月牙，笑意粲然，声音活泼悦耳:
“可是你刚刚指就是这一个。”
“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倏地——
喉头发酸，裴以年苦涩地笑了。
喜欢她这件事。
注定是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