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清明，天色灰暗，小雨连绵。
青山间的泥泞小路上，张洛和老张头提着纸钱、香烛之类的物件缓缓行走。
感受着脚下的一深一浅，张洛不禁叹了口气。
老张头见状冷哼一声，没事找事挖苦道，“怎么，当官当久了， 上山的路嫌难走了？”
湘南多丘陵，老人故去之后，大多葬在山上，所以一些地方又将祭祖称之为“上山”。
上山自然是走山路，山路又多是小路，清明时节雨纷纷，泥泞不堪实属正常。
“那倒不是。”张洛轻轻摇了摇头，没在意父亲的小小挖苦，自从母亲去世后，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多年，亲情十分浓厚。
有道是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哪有人会嫌弃生你养你家乡的小路？那可满满都是童年的珍贵回忆。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眯起双眼喃喃：“以老家中路镇的经济发展水平，到现在这路都没修成水泥路或者柏油路，实属不应该。”
“定然是某些人的不作为，搞不好还可能出现了腐败现象！”
“嗯，这是一个很好的调查方向，深挖下去，应该会有收获”
忽而一阵凉风吹来，张洛思绪散去，不禁嗤笑自己一声。
“肯定是最近工作太忙了，连回老家上山都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他在湘南市纪委工作，某监察室主任，本职工作就是抓贪官，与反腐败作斗争。
近几年反腐败斗争形势严峻，天天累得够呛。
这次请假三天回家祭祖，一下清闲了下来，思维却还没来得及调整转变。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最重要的事情压根不管不顾？我看你见天忙这忙那全是瞎哼，哼”
老头愤怒地盯着张洛，脸上的褶子抖出个隶书来，大声呵斥说着说着，却变成了哼哼两声，最后也没把“瞎忙活”这几个字说出来，毕竟张洛在忙活的工作，是为国家有利的事情，在老一辈人的心里，大家总是要重过小家的。
只是35岁的张洛还没成婚，就更别提生子了，眼见要退休颐养天年了，竟然没有孙子抱，这是最让他头痛的事情。
张洛无奈地看了看口无遮拦地父亲，心道老头幸好是个教师，不然就凭这一手远超常人的“语言艺术”，怕这一辈子都只是个科员了。
老头身材清瘦，行走间腰身笔直十分精神，头发稀疏斑白，可一双眼睛如两口古井般深邃。
整个人十分有气质，哪怕是快退休的年纪，都能显示出几分气宇轩昂、卓尔不凡地感觉。
一身本事而没啥成就的，多半是嘴上功夫不行。
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言语间，二人走到几座连在一起的坟头，气氛也变得凝重，老人分别指了指坟头，
“这是你太爷太奶，这是你爷爷奶奶，都烧点纸，也陪他们聊两句吧。”
张洛径直跪下，点燃香烛和纸钱，眼神中的沉痛之色尽显，悲痛道：“我亲爱的爷爷奶奶啊，您孙子又来看您们啦，给您烧点纸钱，在下面千万好好打点下关系”
“保佑我升大官发大财，娶个又漂亮又贤惠又听话身材又好的媳妇，好给咱老张家传宗接代啊”
“今年给您上只鸡！保佑我明年中彩票，300万提辆奥迪rs7！”
“今年给您上点果，保佑我年年红红又火火，升迁榜上有我！”
“今年给您上杯茶，保佑我从今往后想啥就有啥”
老头在一旁默默听着，表情从沉痛变成疑惑，再变成惊愕，颤抖的手指着张洛，
“你买这点香烛贡品就花了300，许愿就敢许三百万？？”
“你爷爷只是去世了，又不是去当神仙了！！”
张洛低着头继续烧纸钱，根本不顾一边的老张头吹胡子瞪眼，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爸，升官发财娶老婆这点小要求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也没说要爷爷奶奶一定答应做到嘛，还是说，你不想我太奶保佑我娶媳妇？”
这是最近他在网上看到的段子，拿来开开玩笑，也挺有趣。
话说回来，祭祖嘛，不就是烧点东西给先人，表达下自己的缅怀之情，然后祈求先人庇佑子孙后代福荫么？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华夏慎终追远的传统习俗。
谁还真认为，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会答应后世子孙的各类愿望？
若是真这样，那啥也不用干，天天住宗庙坟头算了，一天拜个百十回，很快超越世界首富。
两人忙活一阵，待香烛纸钱烧完之后，便踏上了回湘南市的归程。
只不过一路念叨直到上了高速，老张还是对张洛“许愿”的事情耿耿于怀，将一名老教师的“教育”本职工作发挥得淋漓尽致，
“还想着升官发财，这升官能跟发财放一块吗？我看你迟早要进去！三十几岁的人了，你先把老婆娶了再说吧！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算是个领导干部，不婚不娶，你就这么给单位同志们做表率的？”
说到这，老头话锋一转，到了自己内心最关心的事情上，双眼变得炯炯有神，
“上次你李阿姨给你介绍相亲那女孩具体什么情况？问你几回了你就一句不合适，我看照片也挺漂亮的？到底哪不合适了？”
他心知自家儿子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眼光自然很高，便托关系让人介绍几个漂亮女孩来相亲。
张洛沉默了一下，想起最近相亲的经过，“挺漂亮没错，只是”
“只是什么？”
张洛面无表情：“彩礼八十八，还要求至少有一套200平的大平层，车子至少奥迪q5起步。”
老张顿时沉默了。
在湘南市，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至少400万起，他一个清贫的，快退休的大学教授哪里负担得了？儿子虽然是一个副处级干部，可人在纪委为官清廉，又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不过他依旧不死心，抖了抖脸上的褶子继续问：“那王阿姨介绍的呢？”
“独栋别墅，年入百万。不行我去找点来钱快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