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笑在石阶上跪了整整一夜。
崔灵姝被救起后,又病了一场,当天晚上御医在折月轩忙进忙出。
温宜笑顶着夜里的寒风,在冰冷的石阶上跪了一夜,脚都麻了。
人也麻了。
母后压根不愿意见她,一个茶杯摔裂在她身前,碎片差点划破她的皮肤。
皇后说,她明知道灵姝身体不好,怎么能如此刺激她!
她还说,让温宜笑离崔灵姝远点。
简直就是放屁!
这一晚上,温宜笑跪明白了两个道理。
第一,她果然遇崔灵姝必倒霉运。
第二,崔灵姝她有病。
温皓月接近清晨才听闻消息入宫,将披风盖在温宜笑身上,把她给领走。
她的膝盖上青了一大片,一碰就疼。
医侍给温宜笑敷药,温宜笑忍不住喊疼。
隔了一扇屏风,温皓月在外面站了许久,等上完药,对她说道:“永徽,你过几天要去封地处理一些事情,你和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温宜笑艰难地站起身来,推开屏风走出去。
自打上次从宫里出来,她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人总是偏心的,他们总是不会过分苛责自己偏心的人。
以前她是被偏心的一个,就算做错了什么,大家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甚至在为她找借口把错误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但当所有人都偏向崔灵姝,人们不会在意温宜笑的是非曲直,当她和崔灵姝放在一起,她就成了被迁怒的那个。
崔灵姝的出现的确分走很多人的注意。
她生来体弱多病,还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柔弱的身体总是令人见了新生怜惜,而在和她接触后,发现病弱的躯体下充盈活力,性情开朗,不卑不亢,能很自然地和大家打成一片,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
温宜笑素来想得开。
刚刚开始发现自己“失宠”后,她也会失落,但自己安慰自己:父皇,母后,三个哥哥,他们都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不会一直偏向于自己,她不是小孩子,会强硬地要求别人只能喜欢自己。
比起崔灵姝,她性子沉静,深居简出,自然没有那么明媚,高下立见,他们更喜欢崔灵姝也正常。
他们现在更偏心崔灵姝,这无所谓,何况不是还有二哥。
如果她真的做错了事,她愿意受罚。
可不属于她的错,为什么要安在她身上?
大家都在紧张崔灵姝,给崔灵姝出头,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她忍不住眼酸,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眨巴眨巴双眼,强忍着不掉眼泪。
“哥哥……”
温皓月也被她这幅表情惊了一下,连忙解释:“你别想太多,我并不认同母后说的你的存在就是刺激灵姝,我带你走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不适合碰面,你看着她也不舒心。”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
低垂的眼眸闪过了一丝阴狠。
温皓月察觉到她的戾气,连忙拉住她的手,“永徽,你别和灵姝计较,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是你要是和她计较,你也会被罚,你且先忍耐,可好?”
巧了,温宜笑脑子里已经有一百种睚眦必报的方式。
崔灵姝没有实质伤害过她,却间接让她罚跪。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连累到她身上,她不可能不给崔灵姝点颜色瞧瞧。
听到温皓月的声音,温宜笑一愣,暂时压下心中悸动。
难得温皓月愿意站在她身边,她不想让他失望。
她放过崔灵姝,专心收拾行李,和他下了江南,两人直到中秋才回到元京。
中秋宫中设宴,温宜笑不可避免要和崔灵姝见面。
温宜笑边吃席边听温行舟冲她埋怨了她走后一连串的事情。
南疆王世子来元京求学,崔灵姝和他走得近,甚至给南疆王世子做了香囊,都不理他了。
这不奇怪,崔灵姝身边总是不缺人,除了温行舟,之前将军家的小公子,丞相公子,新科状元郎……和她都有过来往。
温行舟这幅作态,真是没出息。
要是以前,温宜笑肯定冷嘲热讽一番,今天她从他的唉声叹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们兄妹四个,都过了婚配的年纪,大哥虽然暂时没有太子妃,但是宫里的良娣都有几个;二哥为赐婚,那位姑娘尚未及笄,不能出阁,故而拖延到了现在。
温宜笑及笄后也被皇后逼着参加了好几场相看宴。皇后给她挑选的世家公子一等一出挑,唇红齿白,谦谦有礼。
但温宜笑却总感觉他们身上缺了什么,一个也瞧不上,连男女间最原始悸动都没有,还不如对自己做的纸人感兴趣。
久而久之,她自己都觉得本人心平如镜宛如七十老妪,干脆放言出去自己终生不嫁。
男子晚娶,尚未及冠的温行舟,却没人急着给他定亲,从小到大连个喜欢的人也没有,还是个懵懂的,情开初窦的少年。
温宜笑心里咯噔响,将筷子按在桌子上,凑近他耳朵,“温行舟,崔灵姝被父皇收为养女,她就是我们俩的姐姐,你懂不懂?”
温行舟应该是领会了温宜笑的意思,对此表示不满:“可我们不是亲生的……”
这不是亲不亲生之间的问题呀!
元京城民风开放,崔灵姝平日和其他公子走得近,才子佳人,不乏有许多文人编写成戏文,四处传唱,唯独温行舟是例外,他的身份太过特殊。
崔灵姝已经上了玉蝶,名义上就等同于温家人,温行舟与她有私,正是不顾礼法,有违人伦。
民风再开放,这种不伦也是为世人所禁止的,就连外面的讲书的也知道,不能随意编排他们,仅止于姐弟情罢了。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抬头看去,崔灵姝穿着一身红裙进来,身边似乎还跟着一个玄衣青年。
两个人有说有笑,旁边的人见她到来,拥了过去。温行舟立马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