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巨大的空间之中。
黑,大片的漆黑。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下意识想要去揉眼睛,却被人轻轻一挡。
“阿笑,不要。”
她愣了一下,在父皇登基以前,她压根没有个正式的名字,因为爹娘太忙,忙着争夺天下,结束乱世。
听说她婴儿时期爱笑,比几个哥哥都爱笑,所以爹娘和他们的幕僚都喊她一声“笑笑小姐”或者“阿笑”。
直到天下安定,宗室安定,才将她名字写上族谱。
内阁学士给她定封号“永徽”,名“宜笑”。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取自——《山鬼》。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阿笑”这个称呼了,有些迟疑。
莫非是神器的幻境?
她向前一步,听到的是阿娘年轻时候的声音,“快到了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她忍不住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然后是她阿爹,他沉下声音,“快到了。”
温宜笑皱眉,他们都不说带她去哪里,都只是说“快到了”。
所以究竟要去做什么?
一切太奇怪了。
温宜笑愈发笃定这是个幻境,只有幻境,才会有这么诡异的氛围。
明明眼前漆黑一片,她竟能感觉到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绿茵覆盖,温暖与凉爽的感觉在皮肤间流转交错。
他们好像走过山间小路,路多碎石,杂草拂过她的裙子,身侧是鸟儿鸣叫。远处似有飞泉流瀑,潺潺的声音忽远忽近。
她像一只木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被人牵着,一路往山上拉。
她迟疑着,在心里头喊了好几遍余绥。
余绥没有回答。
莫非只有余绥没有跟过来?
温宜笑实在不想忍下去了,想要撕开眼上的黑布,忽然间感觉到落石在身前滚落。
她猛地站住,眼前气流明显不对头,即便她看不见,却依然能觉察到,前方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等候着她,浑身都在战栗。
她停了下来。
“等等……”
她还没说完,握住她手腕的手松开,忽然间一个巨大的力度把她往前推去。
她一脚踏空,耳边闪过风的声音,往前一步的地方,是深渊。
毫无预兆地,坠入深渊。
温宜笑猛地瞪大眼睛。
水滴顺着绿色的光,已经融入了她的手中,她捧起了一个小小的水珠。随着她的心念一动,水珠四处分化出无数子子孙孙,围绕着她,欢快地跳动起来。
还没等她从坠入深渊的失重感转换成对获得碎片的喜悦,余绥的声音几乎撕裂耳膜。
“小公主,你怎么了?别再发呆了!你毛都要焦了!我说的是你的头发!”
“你要秃了!”
周围的烈火还在燃烧,温宜连忙看向她的头发,那本应该是一头乌亮,柔顺的长发,温宜笑不喜欢太过繁杂和容易拉扯头皮、伤发的发型,总是用一根桃木簪,上半边的头发盘到身后,剩下部分的发垂下来,披散到肩膀上。
现在,发尾的地方已经卷曲起来,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瞳孔地震!
连忙念咒逼停了符咒,一挥手,水珠像天女散花一样落下,把地上的火淋灭。
她捂着自己可怜的头发,都快心疼死了。
她低头,也许是因为前几天才被长箭钉穿过一次,相比之下,她居然也不觉得那水滴算什么东西,直到现在才想起自己有伤口。
她发现这里只有衣服破裂的痕迹,撕裂处有些许血迹,但是伤口已经愈合了,皮肤都是完整的。
“绥绥,是你做的吗?”
和治愈她的箭伤一样,余绥有能力修复损伤。
“小公主。”温宜笑发现,这次余绥的声音居然不是在大脑中响起,她急忙寻声望去,身侧忽然出现的一滴水珠正在上下弹跳着努力吸引她的注意。
水滴中的力量融入温宜笑,相当于是和余绥结合在一起。
他没入温宜笑体内,用从另一个肩膀上弹跳出来,
“是我呀,我在这里。”
温宜笑碰了他一下,“原来你还可以附着在水滴上的?”
“不是所有水滴都可以。”
就只有这个,原本的神器碎片,不过也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可以说,水滴是他,他也是水滴,不存在什么附身不附身的问题。
余绥之前太弱了,自从诞生开始,他就是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力量分出去,播撒天地。
如今收回了哪怕只有一点,声音明显中气十足了不少。
裴青岚也快烤焦了,温宜笑一心只拿神器,他却先把地上的梁悦给拉到了干净的地方。然后才灰头土脸地来询问温宜笑后续解决方式。
可他刚刚过来,就听到温宜笑和……一滴水对话?
水还会说话?
他莫不是听错了?
他拍了拍耳朵,没有被烧坏吧?
余绥没入温宜笑身体,藏回到了她的识海,他忘了,如果跑出温宜笑体外,别人也可以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不想和其他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