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浓烈的怨气,生前必然是个恶魂。死后不得安生,化为恶鬼,这么多年来没有出来杀人作恶,是你们拦住他?”
温宜笑眼中倒映着青蓝交织的火焰,这样的厉鬼,很难才能得一见。
厉鬼一出,方圆百里,必然血流成河。
然而十余年来,在篁丘生活的人,只要不主动如篁丘,几乎安然无恙。
只能说,是有人牵制住了这只恶魂,让他无法杀人。
温宜笑也是头一次见这般怨气浓烈的大妖,在担忧同时隐隐也有着一丝兴奋。
恶妖在和诛邪符火对抗。
染上诛邪符的妖只有两种下场,要么就是他魂魄强大到能强行扛过火焰,要么就是在符火中灰飞烟灭。
火焰滚滚讲他身子包围住,他在火焰中挣扎,温宜笑低头念咒,加强符火的威力。
“没有用的——”
“他曾经是度妖司的人,生前手中人命妖命无数,死后强行吞噬亡魂,化为恶魂,”男鬼飘飘渺渺的声音传来,“你的诛邪符不可能完全消灭他,退后。”
温宜笑抬眼望去,以他为中心,四周的竹子上,鲜红的叶脉渐渐亮起红光,以铺天盖地之势练成一线。
那像是某种符文,瞬息之间被催动。
圆月当空,月亮仿佛放大了数倍,皎皎月光倾泻而下,与地上的符文遥遥召唤。
阵法渐渐启动,山林动荡起来,骤风平地而起,满山的鬼火开始发出凄凉悲鸣。
余绥说:“献祭。”
他怕温宜笑不懂,解释道:“以自己魂魄为献祭,引来天地之力,诛杀妖邪。”
男魂远远看向温宜笑,对上她的视线,微微颔首示意,“替我向你父亲问好,上一次我与他见面的时候,他只有两个儿子,没想姑娘都这么大了。”
“可……”
可他呀,永远留在了从前。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身边的狐狸,目光忽而间变得很温和,和这些年来许多次一样。
这只小狐狸,陪了他很久很久,从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书生,伴他走过他最风光和最落魄的时候。
后来,他要加入叛军,怕连累到她,明明已经把她放走了。
可她还是回来了,小小的身躯,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救他,为此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
当年的小狐妖拼尽全力,也没能救下他,却拉了度妖司的一个官员同归于尽。
这个人怨气太重,当即就化为恶妖。
他虽然身死,但身为人的本性还在,怕对方出去杀人害命,跟小狐妖,还有与他死在这里的众多同伴一起,以身设阵,禁锢他于篁丘之内。
从此之后,他们也不能再离开篁丘。
可日积月累,恶妖怨气一天比一天重,刚开始他们还能压制住恶妖,可是到后面,恶妖力量增强,居然能够瞒天过海,设阵法去外面掳掠少女,妄图想以配阴之术复生。
只要恶妖复生,那么这个阵法就无法将恶妖困住。
他意识到压制恶妖的时日已经不多,只能在这最后时刻寻找机会讲他诛杀。
十五夜是妖灵力量最强的时候。
布下大阵,以身献祭,诛杀恶妖。
从生到死,他从未后悔。这次哪怕是魂飞魄散,也无后顾之忧。
只是可怜这只小狐狸。
以前在朝廷的时候,就连最亲近同僚都劝他,过刚易折,他需得先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才能为民请命。
所以必要的时候,一些小小的同流合污,根本就不算什么。他气得和对方当场绝交。
当年的他呀,也是个意气少年,虽然明白自己是对的,可所有人都往一个望向的时候,他逆流而行,他也会在深夜时难以入眠,怀疑自己。
那只小狐狸,夜里的时候,变成狐狸的形状,用她的小爪子,默默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我理解公子,他们不过只是在找借口,为自己的污浊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公子不必在乎他们怎么说,你就做你自己就好了。”
“就算她们都不了解你,还有我,阿枝永远站在公子身边。”
一诺千金,她永远站在他身边。
从始至终都跟着他,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支持着他。
到头来,却和他一样,不得善终。
明明自己只是救了她一次,她却为他搭上了两条命,真是个傻孩子。
“等等等等……”
温宜笑连忙阻拦,“我也没有说我只会用诛邪符,你别急着说遗言,袁琦——”
“在放了在放了。”
蛊蝶早就嗅到了食物的滋味,在袁琦的袖袋中横冲直撞,拼命折腾,铆足了劲让袁琦赶紧放他。
一旦松开,它就迫不及待飞了出来。
纤薄的双翼在月光下越长越大,遮天蔽日,原本小小的一只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比在场的几个人加起来还要大,月光皎然,它的羽翅银光闪烁。
它翅膀扇动起来寂然无声,十分优雅地扑向它的猎物。
温宜笑问:“它什么都能吃吗?”
“按理说,应该是全部东西都能吃。”袁琦说,“但是遇上太过强大的,可能会把她的翅膀撕碎,刚刚她还不敢出来,但是你放火烧过一轮以后她就像只饿死鬼一样冲上去,看来是刚刚削弱了他,能把他完全吞下。”
话音未落,小蝴蝶就十分争气地,一双前足直接贯穿恶魂的身体,禁锢住他的元神。
放大了数十倍的口器刺进他大脑之中。
厉鬼的惨叫声传出。
温宜笑“嘶”了一声,捂住耳朵。
袁琦挠了挠脑袋:“哈哈,小可爱它,可能有点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