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要是今天没人给我做主,明天我就入宫去。父亲可是为了保护乌潭,被婆娑人烧死的。陛下总有些恻隐之心吧。我为父亲讨个爵位,给母亲讨个封号。这样姑母就能记住了,以后她就不会不忍我了。”
于是娄夫人带着轻蔑,咯咯笑起来:“异想天开。”
叔父将我拉开一些距离,他怕我会动手打她。而我的确准备这么做,可是绵水夫人先动手了。她抡起一巴掌,毫不含糊地扇在侄女脸上。
“鼠目之光。”她的下巴气得抖起来。
大厅重新安静了,原来天色已近黄昏,每个人都很累。娄姣姣扶着母亲坐在地上,睁大娇媚的眼睛,傻愣愣地望着周遭的一切。
在黄昏微弱的日光中,绵水夫人重新获取了勇气。她早知道自己的至亲是这种货色,她早该伸出手干预。可她没有理她们,却对我说:“小姑娘,你想怎么样?”
行军打仗,总要在千钧一发中分析问题的症结,而这位老太太没有忘记。
我摆脱叔父的双臂,又重新到她面前。
“既然哥哥要在雍州禁足一年,那请表姐也去茅山思过一年。这样不算过分吧。表姐至我于生死困境,而她的母亲又侮辱我的双亲。”
娄姣姣拧着眉头,她措手不及,连忙呼喊她的母亲。其实在千头万绪之下,她们并不知晓我的用意。
绵水夫人也有些意外,不过去茅山思过是符合她心意的,这点我能捕捉到。
小船王在身后提醒着:“那么明日入宫,姑母要和陛下说一声,这次除夕夜宴,表妹要缺席了。”
而娄夫人立刻提议,京郊也有许多地方可以思过,为何要路远迢迢去茅山。
我立刻否决,“姑奶奶要是不答应,我只好走另一条路了。”
那位胖老太太似乎不怕我的威胁,而对我的动机更感兴趣。她眯着眼睛,研究我奇怪的行为。
“听说前桥阁也处理世家纠纷,姑母侮辱我的双亲,作为遗孤,我要为双亲讨个说法。事情虽然不大,可是我会每日一件奏书,让前桥阁的大人们都评评理。南宫世家上的奏本,总有人会看一眼吧。”
“姑奶奶,我可是说到做到的人。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我素来皮厚,没有脸面的,怕是姑母一家。”
绵水夫人似乎很惊讶,尔后却笑了,下巴上的肉又簌簌抖起来。那模样可不好看,我有点心虚,她到底是帮谁的。
“真是个小辣椒。”她指着我,“少全,你真是太纵容她了。”
可是她依然疑惑我的动机,所以没有答应。
而娄夫人,此时此刻最惊怒的,是她兄长的态度。
“兄长,你真的放任这个丫头,坏了我们几十年的情谊?”
而小船王,却恐怖地嘿嘿笑起来。
“为何要高看自己呢,姑母?我们在二叔眼里从来可有可无,他情泽四海恩造五湖,根本瞧不上我们。”
我想起今天上午的那个故事,而叔父的神情很疲惫。
他说:“我已经处置了阿博,而女眷的事,由绵水夫人做主。”其实他也是困惑的,不过,他从不在众人面前驳斥我的任何说法,对我和对朱翼都一样。
长丰应该在几天前就邀请了朱翼吧,他没有啃声。长丰又通过娄柱尘府邸,再次邀请,后者当然忙不迭答应了。
等到把娄姣姣赶走,我要好好与他谈一次。
“小辣椒,脑袋瓜里又在捣鼓什么?”绵水夫人给我起了新名字,“你气性儿那么大,非要把得罪你的人,赶到千里之外才罢休麽?”
这时朱翼看出了父亲的疲惫,她并不关心她表姐的命运,不过她暗示我适可而止。
“姑奶奶,她气性儿一直就大,可怕得紧。”她怂恿着绵水夫人,想尽快结束闹剧,“就随她的意吧。表姐离得远,反而太平呢。再说也就一年的时间。”
于是姑奶奶松动了,又问了问叔父的意见。叔父说,茅山凝聚着天地之正气,是个思过的好地方。
在那对母女的惊愕目光中,他又说:“我会亲自写信给娄大人,不让姑母为难。”
不知道娄柱尘收到信后会是什么表情,可是我不在乎。
接下来那对母女如何哭诉耍赖,绵水夫人如何疾言厉色,我都没有在意。她们回去了。
当叔父重新坐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他有点心疼,也有点老态。
“我怕下手太重了。”他喃喃自语。
我让他振作起来,把盘旋于心中的忧虑说给他听。他有些惊讶,惊讶我为何会想这些问题。
“小冰,你多虑了。”他有些不可置信,不知如何反应我的忧虑,“首先,陛下是不会喜欢娄府千金的。”
“这怎么可能呢…”他说。
“怎么不可能?”我心急地反驳,“这和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娄柱尘在前桥阁侍上御下,他很得陛下的依仗。”
难道你看不出来麽。
“既然如此,娶一位贵臣之女是理所当然的。”
叔父沉吟半晌。“如果真是这样…”
我接口:“如果真是这样,小船王凭借与娄府的关联,他一定会报复你。”
叔父觉得这一结论扯得太远。他根本不相信长丰会娶娄姣姣。至于南宫博,即使他与我都能窥见他的恶意,可他本着纯良的天性,拒绝报复之类的想法。
我停顿一下,再说:“好吧,我们不讨论陛下会立谁为后。可是小船王恨你,你清楚吧。”
我想告诉他,并不是人人同他一样,生了一副晶莹剔透的心肠。
“他恨你,也恨我。”我身上的伤就是证明,“也许还恨小月。如果将来他有机会,他得到了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对我们不利。”
叔父知道他恨他,他没有反驳这个说法。
“我已经决定,要把阿博带回雍州禁锢。从前是我的疏忽,既然他恨我,就让他在雍州一直恨我吧。”
他用手指松了松眉眼。而我有点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我早上说的话,你还记得麽,”我摇了摇他的手臂,决定不能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