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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王子(五)(1 / 3)

我擅自离城,都没有告诉郭池。在经过第一个驿站的晚上,他在风雪中策马飞来,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让他更愤怒的是,我带走王琮,却向他隐瞒了行踪。

“把你留在邺城,我比较放心。”我向他解释。

他抖一抖浑身的寒气,心痛望着快累死的马。

“再往前走几十里,出了梅家渡口,就不是我们的地盘了。公子要再往前走吗?”

我原本预备在驿站给他和母亲去封信,告诉他们我的行程,如今没必要了。

“你回去吧,我把人送到万家庄就回来。”

“不行,”他断然拒绝,“公子,你的安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调头找王琮,准备打断他的腿。不同于王家兄弟留于内心的敬畏,郭池对我更像兄长。我刚到南岭的那些年总是吃不饱,住的瓦舍不远处有片黑土,我常去那里翻芋头。郭池就是在那认识我的,他跟我抢过芋头,后来又给母亲送过山鸡。我没长个的那几年,他总叫我小芋头。

他对于小芋头的了解更甚于对储君的,所以对南宫姐妹恼怒异常。这一路除了我同万家针闲聊两句,其余人都不温不火不言不语,委实尴尬极了。到了梅家渡,郭池坚持要等一晚再前行。

“我从大营抽调五百人,明天可以到渡口驻兵。”他这么安排。

我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此行很是隐秘,而且又在年节。来回一次,我不过离开邺城十天。

“谨慎为上,小芋头。”他很坚持,望着四周,“中原人诡计多端,美人计连环套,这些都是他们发明的。”

那时小冰坐在烛火下,浅笑盈盈。她仿佛感觉到什么,目光飘过来。这下郭池的脸更黑了。

“我在听万老爷讲绣庄的事,”她向我们走来,发觉郭池起身离开,就问我,“你的郭兄弟在议论我什么?”

“他没有议论你,”我否认道,“我们在讨论中原与南岭有什么不同。”

“哦…”她显然不相信,“有什么不同?刚才万老爷说,中原的绣品在西州的商道上卖得可好了。可惜,我一介弱女子,哪儿都没去过。”

青川在一旁插嘴:“论起繁华富庶,四海之内哪有地方比得上中原。”

郭池不屑扬眉:“南岭骏马万千,青草碧绿,河水川流不息。那一番风景岂是金雕玉砌的京都可比。”

小冰笑道:“郭将军误会姐姐的意思,我们并不是要比较金银财富。”

她说得很谦逊,对于南岭她当然相信郭池所言,对遥远的西州也很好奇。可是她内心同她的姐姐一样,深信四海之内中原为上。不同于我,我不由自主地伸展了背脊,感觉有些疼痛。

那时我们正在驿站的客房内取暖,炭火炙烤着我的脸,我突然想起庆禧十三年,琼华宫深陷浓烟烈火的场景。周围的一切都被抛到空中,然后在浓烟中坠落。时隔太久了,我只记得此起彼伏碎裂的声音。

小冰接过万家针递来的绣囊,对他的手艺啧啧称奇。老人家眯起眼睛,看她系在腰上,然后满意笑道:“这些远古陈旧的式样,倒和小娘子很般配。”

“那是我爷爷的手艺,”他继而解释道,“他拜了金线鹤娘为师,苦学绣艺,才能有万家庄今后的成就。”

“哦…”小冰感叹,“金线鹤娘是谁,她也是你们万姓家人麽?”

万老爷笑道:“鹤娘并不姓万。她是淮阳的绣娘,听说他们家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前朝。到她这一辈家族没人了,她也没有子女,就把全部功夫交给我爷爷。”

对面的女子在烛火中转过脸庞,她举起那枚陈旧的绣囊,玄色缎面上有一只引吭高歌的金色雀鸟。万家针跟随我们几天,知道这位小娘子是此行争吵和不愉快的关键,故而特别关注她。

“王朝轮替和家族兴亡是不可避免的事,”他对她说,而我也坐在近旁,“幸好绣品的手艺可以流传下来。代代相传,即使万家庄今后不在,只要世上有人承袭这门手艺就很好。”

我也转头望着那枚绣囊。万家针真是位智慧的长者。而小冰则在沉默片刻后,说道:“万伯伯说得有理,比我们这些俗人看得长远。”

那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我翻来覆去,半梦半醒。一会梦见琼华宫房梁坍塌的场景,一会儿小乌娘子在唱故国家园梦;囚禁在南岭时,老有人扣着我的脖子拳打脚踢,好不容易逃回到邺城,又要面对皇叔的猜忌与监视;母亲仰仗我,郭池带着全家跟随我;万家针要我救她的女儿;还有一个女子,她深陷在泥潭,挣扎挽救她的家族,她伸出手朝我求救,而当我也伸出手时,抓到的竟然是那枚远古流传的绣囊。

第二日清晨,我们便到达梅家渡口。王琮说,如果中间不停留的话,深夜就能赶到万家庄。郭池出于安全考虑,当然同意不要沿路过多停留。他没从出过渡口,在地图上反复研究,生怕哪里遭了埋伏。这时近处一阵炮仗响彻天际,郭池本来紧张,差点没跳起来。

王琮哈哈大笑,睥睨他说:“让你别去了。真丢我的脸。要真什么事,还是直接去邺城找大哥靠谱些。那些人布防在梅家渡有什么用?一惊一乍的。”

这时躺着货车上的屈巾花睡醒了,又开始吵闹咒骂。王琮不耐烦,一路上他烦透他。

“公子,不如把他扔在这儿。出了渡口,就和邺城没关系。”他向我出主意,“反正他一个大男人死不了,我们别管他。”

郭池立刻打断他的馊主意,怒目说道:“此行送回屈巾花才是首要。要是他有什么不测,公子里外不是人。”

王琮耸耸肩,不在乎地说:“傻瓜。此行车上的小娘子才是首要。反正她都上了我们的车,而那位屈小爷早晚要凉。”

郭池揪住他的领口,指着他的眼睛:“小心你说的话,别和村野乡夫那样没见识。”

他俩剑拔弩张。我正要开口,小冰已掀开车帘,朝王琮招手。

“王将军,”她似乎没睡醒,打着哈欠,“给我倒杯茶来。再去问驿站要点热水。”

虽然没清醒,她挺喜欢差遣他的。

王琮去问驿站要了一壶热水,尔后她又说:“花郎早上醒来脾气大,要喝白粥。你再去要一碗来,喂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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