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鹣鲽情深(七)(2 / 3)

口。这间寺庙原本人迹罕至,天气不好,越发窒闷寂静,有几只野狗窜出来,朝陌生人发着哼哼唧唧的质问。

阿松凑到车窗,他先去打探过,庙里几位老姑子住在西厢,而娄夫人孀居,独住东厢。如今下雨,没有人走动。

我没有带其他随从,自己打了伞,带小冰穿过主殿的佛祖,到达她姑母的厢房。她便上前叩门,娄夫人两鬓花白,见到我们很吃惊。

短暂的吃惊过后,她没有向我行礼,也没有要请人进屋的意思,反而发问,你们来干什么?

西侧的壁龛上有几尊牌位,火炉内插着几炷香,刚烧掉半截。我原以为正中的牌位上是娄柱尘的名字,仔细一瞧,却是南宫氏。于是小冰也上了香,面朝祖先深拜三次,尔后对身边的人说:“姑母,我是来送你走的。”

这句细如雨声的话使空气凝结了,老妇人的面庞从惊愕到恐惧,视线从小冰转向我,接着又转回冷漠的女子。

长久沉默之后,她指着她:“你敢…”又指着牌位:“忤逆不孝…”

小冰也对着牌位:“叔父,你别怪我。这是她自找的。”

娄夫人十分愤怒,抡起胳膊想打她,而我一直站在门口,屋内昏暗,我又将门板合上,她抬起手的同时,发觉我的存在,不自觉畏缩一下。

“陛下,”妇人朝我乞怜,“并非我真要害人。娄柱尘一直薄待我。你们男子怎会懂深闺妇人的心情。他看我就如看四周的空气,眼神是空的。我…我只是一时想报复。”

我想赶在天黑前回宫,对小冰说:“把药给她。”

桌上有两盏茶,小冰倒入一盏,递给她。对方的嘴唇都哆嗦了。

她吼道:“柱郎说过不怪罪我的。你们凭什么要我死?他为什么这么说,他知道自己亏欠我。”

突然,妇人扑过去,抱着一尊牌位大哭,牌位上的名字是娄宝励。

“陛下,因为铁麒麟王朝,我连儿子都赔上了。”她十分爱惜,摸着那几个字,“他去的时候,他爹保证他不会有事的。结果呢?船板上都是窟窿眼,孩子断了气。其实我不想他死,只要他把孩子赔给我…”

小冰扶起老妇人的腰,替她擦着眼泪鼻涕,而我立在阴影内,不打算改变计划。

“姑母,”那盏茶又被端到眼前,“你喝了吧,这样就能和他们团聚了。”

哪知娄夫人伸手猛一挥,瞬间杯子碎了。她看小冰的眼神格外怨恨,仿佛面对的是一只肮脏牲畜,充满了嫌恶。

“小贱婢,身上流着肮脏的血,害了咱们南宫氏一家。”

这话无疑刺痛了她,她微微扬起下巴,视线凝滞。

我立刻开口:“夫人不肯自己赴死,我只好请人代劳了。小冰,我们走。”

她忽地转过脸:“陛下,你知道为何我堂兄一眼看中她,连阿博都抛下了。”朦胧的光影,沉香虚浮,她的表情好似在笑,“起先我也想不通。那日中秋的晚宴,我才弄明白。镜花水月桂影馥。她多像云罗,穿上南宫家的旧衣,一举一动全是她的影子。”

妇人的手指,摩挲于小冰雪白的面庞上,摩挲她的眉骨,她的鼻尖,又到她的下巴。

“好孩子,少全这么喜欢你,除了你长得像他妹妹,还有一点。你和他们一样,身上都流着肮脏的血。好似狗闻气味似的,闻着闻着就对上味了。”

小冰一把抓住她的手:“姑母,你说我就罢了,别捎带上他人。”

娄夫人大笑起来,空荡荡的佛寺,这种笑声怪骇人的。

“我就知道…”女人转着眼珠,暧昧的空气涌动,见我在场,她没敢吐出污言秽语。

“你认为我恶心他们么?我是可怜他们。这像不像诅咒,不知落到谁的头上。一代又一代,好似要我们断子绝孙。从前我可怜少全,可怜云罗,现在可怜你,又可怜阿博…”

“姑母,你若疯疯癫癫去见叔父,我可要去问候表姐了。”

她立即吸口气,因为恐惧又愤怒,抽搐的两颊泛出青白色。

小冰又奉上另一盏茶:“我不想你死在别人手上。过往的事,我早不介怀。你喝吧,喝完给表姐留封信。”

她接过杯子,站起身,仔细端详端坐的女子,尔后说:“要我死可以,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少你一个,南宫家就少一个祸害。”

瞬间桌椅掀翻了,妇人不知哪来的蛮力,硬生生掐住小冰的脖子。我费了好大劲才掰开手指,心里大怒,拔出刀,预备直接杀了她。

“哟,”她又冲我喊,“好恩爱的夫妻。陛下,我叫过几任陛下了,你们轮番占着皇位,轮番趴在咱们身上吸血。云罗从没开心过,她总说我的命比她好。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小冰也是一样的。”

小冰捂着脖子咳嗽,我将她带到屋外,同时示意阿松进去。屋里几声闷响,很快结束了。阿松转身出来,说人已经死了。

南宫氏的人都太自以为是,我恼怒地朝屋内瞅一眼。小冰咳得厉害,眼泪都出来了,伏到我腿上呕吐。看了看她的脖子,还好没抓破,只泛出几道淡红的痕迹。我对她说,没必要在意那疯妇的话,也没必要将自己和他人相提并论。

怀中女子拉住我的衣袖:“过两天,先去内城报丧。人要拉回雍州安葬。”

等她整理好衣襟,我立刻吩咐人套车,急着要走,这个地方不想再来。一阵风吹过,她却缓缓转过身,目光依然留在那间屋子。

“陛下,刚才桌上有两盏茶。”

我也记得,目光一转,阿松又冲进屋子。这次并未发出响动,过了一会,有个男人蹒跚着步子出来,身穿紫色织花长袍,丝绵袜羊皮靴,发髻上一枚白玉簪,正是京都富家公子的打扮。

他十分害怕,小腿都僵了,哆嗦着跪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微笑道:“二公子来寺庙,怎么不啃声?”

阿松俯在耳边,他刚才躲在衣柜里。

二公子连忙喊叫:“陛下,我什么也不知道。连日下雨,岳母腰背疼,家里娘子担心,我偷偷来送些药材。”

我叫他起来。阿松刚碰到他,他连忙弹开,手脚乱舞,仿佛要杀掉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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