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齐雍的字迹。
齐雍是习武之人,且久经沙场,又身居高位,他的字笔力雄浑,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气势开阖,有磅礴意态。
前世便有一位当世大儒说,他于书法上自成一派,得王圣之炉火,炼己身之纯青,世人只能仿其形,不得其神。
沈昭嬑将字条扔进熏炉里……
一张小小的字条,搅得沈昭嬑一整天都有些心绪不宁。
一会儿想起,那只飞出摄政王府森严的高墙,被她咬断了鱼线,不知栽到何处的鸾鸟纸鸢,后来出现在齐雍的书房里,被他精心收藏在一个箱笼里,破损的地方被一一修补,但是扔能看到破损的痕迹,它已经不能飞了。
一会儿又想到,明日去见齐雍不知道要穿什么衣裳……
前世身为摄政王的齐雍喜欢看她穿鲜亮的衣饰。
她从前也喜欢鲜亮的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收起了满身的鲜艳与张扬,变得内敛沉静……
沈昭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听到屋顶疏稀的落雪声……
希望明天不要落雪。
沈昭嬑这样想着,困意渐渐涌上了眼皮。
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时,外面的落雪果然停了,微弱的阳光从灰色的云层出透出来。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沈昭嬑妆洗完毕,用完了早膳。
红芝按照小姐平常的着装习惯,挑了一身宝蓝色妆花通袖长袄,搭了红色的襕裙。
端庄又舒适。
沈昭嬑看了一眼,突然说:“换一件银红彩绣八团鸾凤穿花通袖长袄,搭上这条红色的襕裙。”
红药眼皮重重一跳,银红色是霞光与云彩辉映的颜色,灿如烟霞,明亮烂漫,介于红色与粉色之间。
小姐许久没穿这样鲜亮的颜色了。
等到梳妆时,沈昭嬑亲手调了眉膏,执笔为自己画了一笔小重山。
红药偏头望去,黛色长眉像空蒙的山色,眉尾细长,微微上挑,似绵延的山势逶迤入鬓,显露出了山岚一般的秀美。
涂抹口脂时,沈昭嬑挑了橘调的石榴红,不仅鲜亮,还显气色……
梳妆完毕,沈昭嬑去主院看母亲。
母亲穿着宽松的衣裳,靠在炕上看账册,见沈昭嬑过来了,双眼不由一亮:“许久没见你打扮得这样鲜亮,是要出门吗?”
沈昭嬑这才恍惚惊觉,自己今天似乎在打扮上显得格外用心了,好像耽搁了不少时间。
“裕草堂送了供货的册子,说是年前最后一批货了,下批货至少要等到明年三月,打算再订一批香药。”
柳心瑶点头,随口问了一句:“这段时间,你好像对香药又上心了许多,香药材的消耗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听说还时常请罗姑姑进府……
以前只是兴趣使然,现在似乎有一股钻研劲。
沈昭嬑长睫微颤了颤:“得了几个敦煌残方,想要尝试修复残方,需要用到的香药材品类颇多。”
调制最多的就是齐雍常用的通髓香和安神香。
还在罗姑姑的帮助下,又做了一次通髓香珠,在罗姑姑的建议下,对方子又做了些改良,安魂定魄的效果更佳了,这一次做了三百多粒,将之前补充的大半香药材耗了一大半,如今还窖在地下……
她担心母亲问她做好的香药成品……
好在柳心瑶没打算干涉女儿的兴趣,只交代让沈昭嬑,出门时多带些人,注意安全的话。
出了主院后,沈昭嬑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临近年关,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檐牙屋顶残雪如盖,琉瓦下倒挂着冰凌,滴滴答答地滴水……
沈昭嬑先去了裕草堂。
这次裕草堂准备了一批名贵香药材……有些达到了贡品级别,很可能根本就是从……齐王府拿出来的。
反正这些香药材大半都用在齐雍自己身上,沈昭嬑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掌柜笑呵呵的,拿出账单……
沈昭嬑都无语了,终于忍不住问:“裕草堂是齐王府的产业吗?”
掌柜:“定国公世子也参了三分股,负责经营。”
沈昭嬑一阵恍然,前世齐雍将摄政王府的产业都交到她手里,其中没有裕草堂,她之前也没把裕草堂往齐雍身上想。
从裕草堂出来时,已经到了午时。
马车一路慢悠悠地往仙飨楼去。
才到仙飨楼门口,就有一个机灵的小厮上前来:“可是镇北侯府的马车?”
车夫应是,小厮立马命人开了右侧的洞门,将马车引进了洞门里,沿着一条宽敞的马道行驶了一段,又拐了两拐,停到了一处雅阁。
沈昭嬑安排跟车的护卫和婆子们,在楼下包桌用膳,自己带着红药上了二楼的包厢。
逐风守在包厢门口,见沈昭嬑过来了,立马做了一个请势,沈昭嬑对他略一颔首,走进包厢里。
逐风将包厢的门关上,后一步的红药,扑腾着上前用力推搡,气得拿眼睛瞪他。
逐风两眼望天……
包厢里暖烘烘的,沈昭嬑走进斗室里,褪了斗篷,一只大手伸来,接过她的斗篷挂到架上。
她抬眼看去——
齐雍穿了一身石青云肩蟒龙纹通袖右衽袍子,领襟袖缘绣了精致的襕纹……
只是,相比从前衣上的纹样似乎繁复了不少。
有些花里胡俏?
沈昭嬑一下睁大了眼睛,看到齐雍没有戴翼善冠。
他梳着全束四方髻,头上戴了一顶玄冠,以一根白玉云纹簪子固定,两侧额角处,还各编了一条小辫子,一起束进发里,鬓若刀裁,轮廓分明……
浑身上下少了摄人的威赫之势,更加雍容、平和,轩然霞举,多了一股独属少年人的意气。
沈昭嬑这才想到齐雍也才二十一,可不论前世今生,齐雍都背负了太多太多……
她恍惚了一下:“你今日同以前有些不一样,换……”
换了个发型,好像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