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元修对林雪竹道:“孔博有大才,屈居知府之位,做事仰人鼻息,实在不妥。”
林雪竹也赞成他的话,接着道:“我看他要在犯人中选拔十夫长,觉得他很有管理才能。”
十夫长,相当于流放犯人小分队中的当家人。
若要择官兵来当,需要投入很多人力,能管理的事务又没有多少,实在浪费。
在犯人当中选拔,一来节省人力,二来犯人管理犯人更加直接,三来也让犯人们有了积极进取的心思,可谓一举多得。
这孔博的确是有些手段的。
元修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雪竹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夫君你是否想对那狗太守下手?”
元修回望林雪竹,那眼神分明在说:夫人怎么一下就猜到为夫的心事了?
林雪竹笑而不语。
从元修说孔博屈居知府之位时,她就猜到了。
她知道元修有这个能力,所以,一定会起这个念头。
太守之位,对北境来说太重要了。
绝对不能让陈庆那种狗人占着茅坑还炸屎,把整个北境都搞臭。
林雪竹问:“夫君准备怎么做?”
元修淡淡道:“陈庆和封平侯关系匪浅,这事不急。”
林雪竹秒懂。
封平侯和庆王的事,因为牵连众多,朝廷还在查。
等封平侯被定罪,再收拾陈庆,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多言。
元修既有把握,随他操作就是。
林雪竹私心里是不想掺和这种大佬游戏的,烧脑,搞不好还得寄寄。
她其实更想躺平,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悠悠闲闲过日子。
可是,她既然是元修的夫人,就注定了无法独善其身。
所以,她的想法就是,需要她做的事她会尽力去做。
至于元修在做的事,她能偷懒就偷懒。
两人一路回到山洞,见全家人都没睡,顿时感到有些抱歉。
“修儿,知府大人他找你什么事啊?”陆氏担忧地问。
虽然她知道孔博是个好官,甚至对她家颇为照顾。
但凡事无绝对,这种大晚上把人召唤过去的行为,还是让她心中产生了不安。
元修对陆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孔大人有事与我和夫人相商,为了不惹眼,才选在这个时候的,姨母不必担心。”
陆氏听了这话,才略略放心了些,又将目光移向林雪竹,似乎在向她求证。
见林雪竹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雪竹突然意识到,其实这一路走来,陆氏的心理阴影面积是最大的。
她亲历过前朝和后宫的争斗,深刻了解那有多么残酷和泯灭人性。
她失去了几乎所有家人。
不得不从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娇小姐,变成一个坚毅隐忍的流放犯。
“姨母。”林雪竹忍不住叫出了声。
或许是因为这一声太过有感情,导致所有人都将目光盯在了她身上。
陆氏也疑惑地望着她。
林雪竹想了想,对陆氏道:“姨母,咱们出去聊聊。”
陆氏回头,向文秀清等人看了一眼,这才跟着林雪竹出了山洞。
关上门,将热气隔绝在山洞里。
洞口的凉风,让林雪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姨母。”她开口道:“家里人太多,这一路上,是我没有关注到姨母,让姨母为我和夫君担心了。”
这猝不及防的忏悔,把陆氏吓了一跳。
她连忙问:“雪竹,你何出此言?”
林雪竹温和又有些调皮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看见姨母如此担心夫君的样子,突然有些愧疚。很多事,我们没有跟家里人说,是怕不想把大家牵扯进来。可就是因为这样,倒让姨母担心了,是我们的错。”
陆氏听了这话,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感动。
她缓缓抓住林雪竹的手,发自内心道:“孩子,过去是我不够了解你,一直对你抱有成见。可流放的这一路上,你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称得上尽善尽美了,你不需要对任何人感到愧疚。”
林雪竹觉得十分窝心。
虽然她做事并非为了取得大家的赞赏,可有人能体谅她的难处,理解她的好意,她还是很开心的。
就在她感觉十分良好的时候,陆氏用同样体贴的语气道:“所以,你和修儿做了什么事情,到了怕把大家牵扯进来的地步?”
林雪竹那颗沉浸在家庭温暖中的心,瞬间一个激灵。
好嘛,姨母就是姨母,用最温和的语气,提最尖锐的问题。
这问题,她回答时稍有不慎,就会让陆氏陷入更加担心的境地。
人啊,心事太重,对身体危害极大的。
求求了,她可不想家里出个忧思成疾的人。
“姨母,具体的事情,我若说出来,不光是对你们,对我夫君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和夫君都有应对的能力。姨母只需过好姨母的日子,做我和夫君最坚强的后盾就好。”
见陆氏不回答。
林雪竹望着天空,洒脱地说:“最坏的结果,就是全家人一起去死,黄泉路上再流放一次呗。有我在,你们还担心什么?”
陆氏被她逗笑了,反问:“死人吃活人的香火,这你都能弄到?”
“必须能。”林雪竹笑道:“到了哪我都能把你们喂的饱饱的。”
她说完,附身凑到陆氏的耳朵边,轻声说:“姨母,我从前找高人算过的,夫君是天降紫微星,一生虽有坎坷,但终会苦尽甘来,成就旁人所不能成就的伟业。”
“真的吗?”陆氏将信将疑。
“当然。”林雪竹十分笃定道:“要不然,我能想方设法嫁入襄王府吗?那必然是把这一辈子的福分都算清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