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竹一出门,驿站的伙计就跑了过来。
态度十分殷勤。
“几位押送的官爷住哪间屋啊?”林雪竹问。
“小的带您去。”伙计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面巾,一溜小跑前方带路。
不得不说,这小伙计的机灵劲比林成尧强多了。
一边走,他一边给林雪竹介绍这个驿站里的情况。
包括哪间屋里有病人,哪间屋里住着太守府的府医,哪里是厨房,哪里是茅房等等。
跟着他走了一遍,林雪竹对驿站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她甚至有些想笑,早知道这小伙计这么机灵,刚才就该直接找他问。
两人差不多把驿站走了一圈,才到了官差们所住的屋子。
林雪竹问:“你们就把官差安排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小伙计道:“是官差们自己要住这里的,说这里离其他犯人的住处比较远。”
林雪竹秒懂,这些官差是怕被传染,所以才特意挑的偏地方。
“林娘子,需要小的帮您敲门吗?”小伙计问。
林雪竹摇摇头。
隔着门,她都听见里面的吆喝声了。
听话音,这些官差似乎在赌钱,一个个兴奋得大吼。
林雪竹知道,官差也分三六九等。
有像刘奎那样,看着凶实际心肠还可以的。
也有像屋里的那些,一身不正之风的。
林雪竹觉得,如果此时上去敲门,坏了那些人的“雅兴”的话,大概什么都问不出来吧。
“这驿站里的餐食由谁负责?”林雪竹问。
小伙计答:“我们几个当值的轮流负责,林娘子要去厨房看看吗?”
林雪竹再次打量了小伙计一番,心想这么机灵的孩子可不多见啊。
于是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迟狗剩。”小伙计答。
林雪竹这会嘴里要是有口水,都得喷出去。
这名比她骗周申荣的假名还带感。
狗剩就狗剩吧,还吃?
天呐,古代的爹娘起名是真不走心啊。
不过也幸亏是这个名字,让林雪竹印象深刻。
她道:“那先去厨房看看吧。”
迟狗剩带着她往厨房走。
进到厨房的时候,刚好看见两个伙计打扮的人在准备餐食。
犯人们每天只吃一顿饭,一般在午后。
这点林雪竹是知道的。
但因为进了驿站,吃饭的时间就要看做饭人的心情了。
比如今天这餐,就有些晚。
其中一个小伙计见迟狗剩来了,指了指旁边一个大海碗,“狗剩,把这水蒸蛋给官爷们送去。”
“好嘞。”迟狗剩用衣袖垫着碗,对林雪竹道:“林娘子您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回来。”
林雪竹继续看那两个做饭的伙计。
只见他们一个捧着黑黢黢的筐,里面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蒸的凉馍馍。
另一个拿起几根大萝卜,也不洗,直接就用刀切了起来。
萝卜切得奇形怪状,大的大,小的小,一起进了一个脏兮兮的大缸。
然后那人抓了一把盐,扔在缸里,直接用手搅了搅。
似乎是做完了饭,两人一人提筐,一人抱缸,就要去给犯人们送饭。
“等等。”林雪竹出言叫住了他们。
“这位娘子,你有什么事吗?”提筐的人盯了林雪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问。
林雪竹道:“你们拿的是给犯人吃的饭?”
“对啊。”那人吊儿郎当地回答。
林雪竹有些无语,别说现在时疫流行,吃进口的东西要格外上心。
就算是平常日子,这些饭菜的卫生情况也实在堪忧。
这两人一看就是糊弄,占着位置却不好好做事。
她出声道:“两位,这样的餐食不能拿去给犯人吃。”
“你算老几?”那提筐的不乐意了,“我们以为你是狗剩带来的,就没搭理你,你却对我们指手画脚,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耽误我们放饭!”
说着,伸手就要扒拉林雪竹。
林雪竹一闪身避过了。
那提筐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呦,身手还挺敏捷的,以前是干什么的呀?”
林雪竹看他那浑浊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自己,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她正要说话,迟狗剩跑回来了。
见屋里气氛不对,他连忙上前道:“你们两个,不可对林娘子无礼。”
“什么林娘子?”提筐的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迟狗剩怕他再说出什么来,抢先道:“就是之前太守大人派人来传话说的那个林娘子,不是说让我们一切都听林娘子指挥嘛。”
迟狗剩说完,那提筐的和抱缸的纷纷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恭敬了起来。
“林娘子,刚才没认出是您,实在对不住。”提筐的一脸谄媚。
林雪竹最讨厌这种两副面孔的人。
有本事和人硬刚,那就继续刚下去啊。
变脸是什么操作呢?
她冷了脸色,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时疫?”
提筐的愣住了。
林雪竹继续问:“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个驿站里的时疫控制不好,一旦流传出去,会给整个飞云城带来多大的影响?”
提筐的不吭声。
林雪竹提高了嗓音,严厉道:“你以为你糊弄那些犯人,不顾他们的死活,不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吗?现在发病的是九个,如果是九十个呢?你确定你能逃脱?”
提筐的被吓到了,低了头连连称是。
迟狗剩在一旁劝解道:“林娘子消消气,咱们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小人物,在林娘子来之前,还没意识到时疫的危害性。林娘子人美心善,多教教我们,我们一定会听林娘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