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一番话,说得朝堂上向国库借过银子的大臣各个都无地自容了。
一般来讲,除非是犯了大错,不然皇帝在朝堂上,怎么也要给臣子们留些颜面的。
便是有错,也会旁敲侧击,隐晦地说出来。
所谓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主打一个双方都明白也就完了。
因此,大臣们一个最重要的技能,就是听话听音。
要揣测君王说的每一句话的话外之音。
他们没有想过,对于君王来说,也有个重要的技能,就是如何说这个话外之音。
元修此人,本不擅长此道。
但这些年弃武从文,也不得不练习将话说得拐弯抹角,百转千回。
然而今天,他没有丝毫委婉,而是直直地落那些朝臣的面子。
大家都是人精,谁都明白,这是皇上失去耐心的表现。
说明他们这些臣子,尤其是皇上直接点出名字的那几位,在他心里已经几乎没有价值了。
而那些没有被点名的,说明皇上还想给他们留一丝余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众人各自肚肠的时候,元修再次开口,“阮大人虽说一套做一套,但他刚刚说的话没有错。国库,乃是为了保万民安泰,防国之动荡。因此,国库之银,不该成为某些人的私产。朕便给你们半年的期限,将从国库拆借的银子补上,这件事朕便既往不咎。否则,朕不介意新立一条律法,规范国库用银。”
众朝臣一听,好家伙,皇帝这是要把钱要回去。
若是拖欠着不给,就要给人治罪了。
一时间,朝堂之上,但凡债务不清白的大臣,皆人人自危。
私心里,他们知道要怎么选择。
只要官位在,银钱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愁。
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从国库拆借的银钱实在过于庞大,想要在半年内还清,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钱这东西,花出去了,还怎么弄回来啊!
大臣们想着想着,就有些怨恨阮老头子了。
这老不死的,非得跟闻大喷子别什么苗头。
本来有先帝定的先例在,大臣们向国库借银子都不算什么事的。
现在可好了,被那个阮老头子给上纲上线,跟国家和百姓联系上了。
这要是不还钱,那就是阻碍国家发展,与民争利,好大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了。
看来,这钱是不得不还了。
而此刻,阮大人也是懊悔万分。
正如账本中所写,他向国库借银子,采取的是细水长流的策略。
有事的时候借那么一两万两,看起来过的不奢靡,甚至还有些朴素。
但架不住天长日久,积累的多啊。
唉,自己屁股都不干净,怎么就能去指责别人呢?
这回好了,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了。
老头子的脑袋上都冒出冷汗了。
只不过,这会他还没想到,他已经成为大半个朝堂的公敌了。
还不上钱的怨气,此刻都往他这边聚集呢。
元修冷眼扫视着堂下各怀心思的朝臣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才哪到哪,他要收拾这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先得让他们把贪进去的都吐出来。
也要让其他当官的看看,把当官作为谋利的手段,这种人下场有多惨。
元修等众人缓和了一下情绪,继续开口道:“阮大人满腔正气,忧国忧民,朕心甚慰。作为皇帝,朕反对别人做的事,自己自然也不能做。赏给闻大人的黄金,并不从国库里面出,而是由皇后从北境商会出,以朕的名义赏给闻大人。各位爱卿,对此做法,可有异议?”
众臣一听,有些傻眼。
接着便反应过来,合着今天这事,都是皇上设下的计啊!
先让朝臣误会,待有人出来反对之后,再拿出账册,逼朝臣们还钱。
等大局已定,再说出赏银乃北境商会提供。
这样一来,帝后赚足了名声,朝臣欠国库的钱也有正当的理由要回来了。
真是,一举多得。
顿时,朝臣们的心中充满了被君王背叛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如若阮大人没在朝堂上提出异议,且把话说得那样义正言辞,皇上也找不到理由拿出账本,向朝臣们讨债。
今天这事,该不会是阮大人和皇上一起做的局吧?
朝臣们的反应有快有慢,但陆陆续续的,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层。
他们纷纷将愤怒和谴责的目光转向了阮大人。
阮大人只觉得背后森冷一片,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不敢动,生怕皇帝还有后手等着他。
在这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已然不可挽回的情况下,损失最小的操作就是闭嘴闭嘴闭紧嘴。
接着,元修对户部尚书林成章道:”林大人,收回欠款一事,就交给您来办了。如果这其中有什么阻碍,您尽管告诉朕,朕自会为您撑腰。“
听听,皇上面对老丈人,还用了敬称。
就……明晃晃的偏袒之情。
他们不知道的是,元修对于林成章的规划,这只是第一步。
让老丈人管了这么多年户部,和夫人之间精诚合作,让国库变得十分丰盈。
也借着这层关系,制约了不少心里活络的朝臣。
只消把朝臣的欠款追回,国库就可以交给妥善之人管理了。
追缴欠款虽然不易,但这都不是问题。
老丈人还有夫人这么个鬼点子贼多的闺女,只要夫人出马,保管治得朝臣们连苦都叫不出来。
他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接着,就是把老丈人调到吏部,主管官员的任免。
到那时候,未来姑父负责弹劾,老丈人负责走流程,朝堂就要开始洗牌了。
一步一步,元修都规划好了。
他要快点,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