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和牛大人免职之后,流放之前,有十天的资产清查时间。
这段时间里,他们的人身是自由的,只要不离开京城,可以任意活动。
这是元修给他们的恩典。
因他们只是自己流放,不牵连家人,便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安排好家人的去处,顺带告别。
程大人府中所有物品都不属于他和他的家人,因此被官差看管了起来。
程府中人进进出出都要盘查,确保他们不会夹带私货。
程大人的小妾们初时还哭哭啼啼,当后知后觉地弄明白她们什么都得不到之后,就果断收拾东西走人了。
她们的私人物品还是可以带走的,只是值钱的金银细软通通都要留下。
为此,有那么几个小妾临走之前,还特意去程大人面前吐他口水。
“那句从宫里传出的话叫什么来着?一手好牌打个稀烂,垃圾,呸!”
“啥也不是!”
“没用的东西!”
“白跟你一场了,废物!”
小妾们就觉得,自己让这个老东西白嫖了。
年纪轻轻,富贵的日子没过几年,现在老东西倒台了,她们连个青春损失费都捞不回来。
太赔了!
程大人都习惯了。
官场浸淫多年,墙倒众人推的事情他见多了。
虽然没想到,这种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真的发生了,他也觉得正常。
只是,他的发妻,与他同甘共苦的夫人,为何回了娘家之后,便好几天杳无音讯的?
是不是她娘家人看他要玩完了,便不让她回到程府来了?
饱受小妾鄙视唾弃的程大人,少有的对夫人起了一丝良心和担忧。
然而担忧归担忧,他却是不敢去岳丈家的。
他那两个暴脾气的小舅子,还有老当益壮的岳丈,看见他,不得把他打出去!
最开始的几天,程府中还挺热闹的。
时常有官差来来去去,清点府中的财物并往外搬运。
后几天,搬运工作完成,府中顿时变得空空如也。
原本的下人们,也被收了身契,送到其他府中干活去了。
偌大的程府,就剩下程大人一个人了。
程大人就觉得挺凄凉的。
此时此刻,他巴不得再来几个官差,在他的府中再搜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财物。
程大人无聊到开始伤春悲秋了。
就在他百感交集的时刻,程夫人回来了。
她是独自一个人来的,身上穿了件色彩鲜艳的袍子,看起来气色不错。
程大人觉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刺眼,但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到来,让这个府里多了丝人气。
“夫人,你回来了。”程大人想着,夫人定是愧疚于没有替他办成事,打算在他流放之前,替他打点打点。
听说,流放犯人上路之前,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是要被收走的。
可一旦走上了流放之路,路上若得了什么好东西,可就没人管了。
因此,好多被流放的人,都会安排亲戚朋友,在城门外给他们送些东西。
程大人的脑袋里,瞬间有了很多想要的东西。
银钱自不必说了,要想在流放路上过好日子,肯定要打点官差的。
除此之外,银钱就没什么用了。
真正有用的,除了衣物棉被,就是吃食了。
听说当年帝后流放的时候,搞了不少干货。
那些东西易携带,耐存放,用水泡开之后还顶饿。
得让夫人为他多准备点。
就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程大人思绪万千,正要开口,就见程夫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
程大人以为夫人已经为他列好了单子,就要跟他商量呢,便颇感欣慰地接过了那张纸。
展开一看,却是一张和离书。
“夫人,这……”程大人彻底傻眼了。
程夫人道:“签了吧,你一个流放之人,这辈子都无法回京城了,总不能让我为你守一辈子吧?”
程大人如遭五雷轰顶,不可置信地望着程夫人。
这还是那个和他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吗?
是那个忍辱负重,把他的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夫人吗?
程大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说道:“夫人,你这样做,难道不会被人指摘你背弃妇德,过河拆桥吗?”
“我呸!”一向沉静大方的程夫人,做出了和小妾一样的举动,动作奇快地啐了程大人一口,说道:“皇后都把妇德废了,你还抓着那些糟粕为难我呢。你个老棺材板,自己把自己的仕途作没了,还想拉着我一起倒霉呢?”
自成亲以来,程夫人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和程大人说过话。
哪怕他夜夜睡在小妾房里,只在遇到麻烦事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个夫人。
程大人彻底蒙圈了。
她管谁叫老棺材板来的?
一时间,这些日子以来,在小妾身上遭受的侮辱,都化作委屈,让程大人看程夫人的目光里都染上了怒火。
“你如此不顾夫妻情分,落井下石,我是不会与你和离的,你便守着程夫人的名号,在这京城里守活寡吧!”程大人恶狠狠地说。
程夫人冷笑,“就知道你这个老棺材板不是个好东西!如此,我也不瞒你了,押送你的官差人选,我爹已经让人打听出来了。你若是不与我和离,我做寡妇总行了吧?”
言外之意,如果程大人不同意和离,她便去收买官差,让程大人死在流放路上。
毕竟,流放路上死个把人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程大人只觉得气血翻涌,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间,几乎要把他憋死。
程夫人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恨恨道:“你这老棺材板,这些年你压根就没把我当人啊,出事了倒腆着老脸求我给你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