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进宫的马车上,庆国公夫人心里只感到畅快。
要说到了现在,她还没把事情想明白,那她就是有脑疾了。
她不是不知道,庆国公想把爵位给那庶子。
可她别的事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她是寸步都不能让的。
她不能跟着儿子一辈子,一旦她归西了,儿子再失了爵位,又有谁会管他呢?
指望那个庶子吗?
呵呵。
然而,庆国公夫人也知道,以儿子的心智,便是承了爵位,没有她的庇护,也仍是受人摆布欺负。
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她甚至想过,去求娘家人。
用儿子爵位所得的俸禄,换得娘家人的庇佑。
不求他们对她儿子有多好,只要给他按时吃饭,别让他到处乱跑,别磕着碰着就行了。
想起这些事,庆国公夫人就忍不住一阵心酸。
心酸过后,便是蚀骨的恨意。
她本是没料到,她那个没良心的夫君,为了逼她将爵位让出,竟做出这种事!
这是要断了她娘儿俩的后路,让他们去死啊!
自己也就罢了,慧儿也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他难道连畜生都不如?
庆国公夫人气愤之下,攥紧了帕子。
望着一旁对现实无知无觉的儿子,庆国公夫人只觉得更加心酸了。
马车到了宫外,有小太监在门口迎接。
庆国公夫人带着儿子,穿过长长的甬道,往春华宫而去。
这对母子第一次进宫,庆国公夫人恪守礼仪,一路上都规行矩步。
庆国公嫡子就不是那么好管束了。
对他来说,和娘亲一起来到这个又陌生又大的地方,就像在春游一样。
庆国公夫人有些后悔带儿子一起进宫了。
不过幸好,来接他们的小太监似乎知道他们的情况,一路都温声细语地和他们说话,也并没有因为庆国公嫡子的行为而斥责他。
两人到了春华宫,经过通报之后,被请进了大殿。
庆国公夫人赶紧拉着儿子行礼。
上首的林雪竹温声道:“不必多礼。落红,赐座上茶。”
庆国公夫人约束着东张西望的儿子,心中着实惶恐。
虽然她知道,皇后是个明理的人。
且刚刚她儿子惹事的时候,都没有跟他们计较,想来现在也不会为难他们。
但,她还是怕寿宴上的事情再次发生。
不多一会,就有小太监上了小几和坐垫。
庆国公夫人拉着儿子入座之后,又有人上了花果茶和八样精致的小点心。
这下子,庆国公嫡子消停了。
宫里的点心,是他之前都没见过的。
虽然他很能吃,且口味不怎么挑,但是也能吃出,这些点心和他平时在府里吃的不一样。
“庆国公夫人也用一些吧。”林雪竹说着,捏起琉璃杯,小小啜饮了一口花果茶。
庆国公夫人也跟着喝了一口。
她仔细品了品,笑着说:“北境商会的花果茶,昔日妾身在府中时也听说过,只今天是第一次喝,果然清新香甜,名不虚传。”
这话,听得林雪竹不由动容。
这花果茶在京中已卖了好多年,人们从一开始的追捧,到现在以其作为日常饮品,早就不把它当成什么新鲜事物了。
可庆国公夫人竟是第一次喝。
林雪竹自然知道,庆国公府不缺银子,定不是喝不起的。
只是照看孩子,尤其是一个智力不算健全的孩子,会将一个人的闲情逸致彻底磨灭。
怕是庆国公夫人根本无心享受悠闲的午后和花果茶的香气吧。
林雪竹道:“庆国公夫人既喜欢,呆会出宫的时候,带回去一些。”
“妾身谢皇后恩典。”庆国公夫人知道皇后是好意,也便不推脱,大大方方接受了。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林雪竹问道:“庆国公夫人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何看法?”
提起这件事,庆国公夫人本来平和而喜悦的脸色便恢复了平静。
她不敢在皇后面前显露脸色,但这的确是她目前很过不去的一道坎。
林雪竹说道:“连本宫与皇上都能看出,这是庆国公要抬举庶子而做出的一场戏,庆国公夫人更是心知肚明了。”
这话,庆国公夫人不能不回,但也不能已读乱回。
思忖片刻,她说道:“皇后见笑,犬子这个情况,寻常时候妾身是不会带他出府的。至今日,因妾身府上庶子要与安国公府上庶女说亲之事,老爷才特特让妾身带上嫡子的。”
这话,便是表明了她已知晓庆国公搞的那些小动作。
并且,既她的夫君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也便不在了。
林雪竹了然,不再提及这件事,而是说道:“同为母亲,本宫与庆国公夫人虽不能感同身受,但爱子之心为何,本宫是懂的。本宫设身处地想了想,竟觉得无论如何为孩儿安排后路,庆国公夫人怕是都不能安心的。”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庆国公夫人的心里。
她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林雪竹见此情景,又道:“倘若家族之中,有人怜惜这个孩子,日后多加照应,倒也还好。只是本宫今日所见,也不免要为庆国公夫人和嫡子担心。”
言下之意,依她所见,庆国公府中没人在意这个嫡子。
若是有朝一日,庆国公夫人力有不逮,这嫡子的前途可就没有保障了。
一番话,刚好戳到了庆国公夫人心中的忧虑。
她依旧低着头,语气萧索道:“皇后所说,恰是妾身心中所虑,只妾身日思夜想,也没找到解决之法。”
本来,她是没有办法的,但今天,既然她入了宫,便存了一丝幻想。
若是能借皇后之力,使庆国公府对慧儿重视起来,倒也算她和慧儿的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