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风近来有些忙,他字写的实在好,现在不少书局都找上了门,指名道姓要我府上的弟弟誊写,柳姨乐的挣钱,便统统都接了。
我其实也产生过好奇,月风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侍卫,他认得好多字,甚至一些古籍里的生僻字他也认得。
但每次我试图问他有没有之前的记忆,他总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的看着我,低声问我是不是又不想要他了,我只好作罢。
反正他失忆了,是我捡来的,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来找,我私心觉得,他就是上天给我的弟弟。
加上他长得实在绝色,我对他就更加疼爱了些。
日子好像慢慢的好了起来,柳姨给月风换了一张大一些的床。
月风一直住在府上的一间堆放杂物的房子,之前那张床是旧门板拆下来的,他那么高的个子躺在上面,总是委委屈屈的要蜷缩起来。我不晓得同柳姨提了多少次,柳姨总是皱眉搪塞,说让我不要色令智昏,好好想想月风到底花了多少的金子。
谁知这次她居然想通了,真让人惊讶。
“昨日他扭了脖子,抄书抄的有些慢,陈老板不太满意,”柳姨解释道:“我想了想,目标还是要放的长远些。”
……柳姨就是柳姨,我佩服她。
乞巧节的那天,月风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虽然戴着面具很少以真面目示人,但架不住那一身气质和露出来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实在勾人,有不少小姑娘日日寻了“拜见郡主”的借口来看他一眼。
但他从来不在意。
不过今日这样特殊的日子……柳姨疑心他是不是在我的小封地有了心上人,嘀咕了几句,说府上可不会给他出娶媳妇的聘礼。
乞巧节是好日子,但我前些年都在忙着帮柳姨绣花——因为乞巧节那几日绣香囊的生意格外好,所以说起来,这一日是我第一次过乞巧节。
晚上的时候,月风敲开了我的门。他带了一身的露水,还没等我问他和谁去过节,他对我伸出了手。
“给你。”
我怔怔的看着他手心里那个镯子。
这是一只玉镯,质地算不得名贵,但镯子上绣着的合欢花非常漂亮。
那是上个月赶集的时候我看到的,当时它被放在一家当铺的柜台上,掌柜说这是他从京城收回来的,是某个落魄的贵女来典当的。我向来对首饰什么的不甚在意,反正自己也没有,但这个镯子我是真的有些心动。
但它要二十两银子。
我看了半天,最后想想自己的钱包,咬咬牙还是走了。
月风当时就跟着我,手里还提着一大兜买来的白菜土豆,想必是我当时的眼神渴求的太过于直白被他看出来了,但……月风挣的钱都是直接给柳姨的,他平日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攒到了这些钱。
月风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
“我多接了一家的书,预支了一年的……报酬,”月风低声说,像是怕我不要,又说:“不是偷来的,你放心。”
“所以你今日——”并没有去陪谁过节吗?
而且我的封地离赶集的那个市场很远,若没有顺路的马车,光走的话来去至少得一整天……
“我走的很快,”他低声说,语气中还带着一些不明显的喘:“差点来不及。”
“那你刚刚说你预支了一年的报酬?”我说:“你现在都答应了四五家了,哪来的时间?”
月风戴着面具,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能感到他应该是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不会,”他说:“我抄书很快的。”
但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很快”,是将每日的睡眠时间减成三个不到的时辰。
他肤色雪白,所以眼睛下面的深色就格外明显。那段时间他顶着一双熊猫眼日日在我面前晃,幸好无损他的颜值。
转眼到了种水稻的时节。
自从有了那些黄金,还有月风,柳姨也阔气了起来,她雇了几个人种我们的水稻,我们不必去劳作。
但我很喜欢种水稻。
光脚踩在滑腻的水田里,手里一下下的种下青色的水稻,于我来说是很快乐的事情。所以柳姨象征性的为我留下了一小片地方,权当我去种着玩过瘾了。
这天我自己乐呵呵的在地里踩来踩去,种了一排东倒西歪不晓得能不能长大的水稻,突然感到有一股灼灼的被注视感。
月风不知何时来到了稻田边,等我发现他的时候,太阳都快要落下去了。
他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看上去却宛若谪仙。
这位谪仙戴着面具,安静的看着我露出来的小腿出神。
我后知后觉出一些不好意思来。
虽然我是个生长在乡野很不伦不类的郡主,并没有懂的太多所谓皇家贵女的规矩,但不能随便把腿露出来给男子看,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
“榆晚,”他开口了,不知怎的声音有些哑:“你不要干这些活,上来吧。”
我原本是要拒绝的,可是看他隐在面具后面那双漆黑的眼睛,我又妥协了。
后来月风将这块地剩下的水稻种了下去,顺便将我种歪的也细心扶了正。
他自己被水蛭咬的挺惨。
冬天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活要干,月风就不必日日出去。
他每日坐在房中,认认真真的抄书。
他抄书的时候坐的笔直,蜂腰猿背,身姿极其规整漂亮,头发随意扎着,日光从他背后的窗棂透进来,像是一幅画。
我就着这赏心悦目的景象,吃着他给我烤好的地瓜。
这时候,府门响了,柳姨对我神秘一笑,跑出去开门。
进来的居然是李婆。
我们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媒婆。
柳姨笑眯眯的将人带了进来,李婆拉着柳姨的手,两个人亲亲热热好似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们。
我当然知道李婆是干什么来的,只是……我以为在柳姨严苛的择选条件下,为我找个上门驸马这事已经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