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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夜遇见一只鬼可能都没有现在这么害怕。
我上一次这么惊慌失措如同惊弓之鸟,还是我十岁那年准备偷偷溜出府去看花灯,结果被人贩子拐走——拐了一半儿,被柳姨带着人追上来,当时她那个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从黑色的树间翻下来好几道影子,树下突然燃起了火光,照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我一直以为这个门除了打更的下人不会有别人出现,就好像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东宫有这么多人。
重阳立在那群侍卫的最前面,他应该是从什么仪式回来的,穿着玄色的长袍,上面绣着金色的凤凰,在周围的火光中流光溢彩,好像活了一般。
我就像一只走入猎人早已布置好陷阱的傻兔子,就等着人家把我剥皮抽筋,一口一口吃掉。
我呆呆的看着他。
他对我笑了一下,露出森森的白牙。
“桑榆晚,我不记得我的影卫要加人啊,怎么,宫女不想当了,跑去当影卫呀?”
“我说,你们想要她加入吗?”他转头问身后的侍卫。
他后面的几个影子缓缓摇头。
“那就奇了怪了,夜半三更,你穿成这样,是准备干什么?”
“……我出来散步。”我干巴巴的说。
“啊,散步,”重阳抬头看了看不见一丝月亮的漆黑的夜空,赞叹了一声:“原来你喜欢这个天气散步,想必眼神好的很吧?可以夜视吗?”
“……”
他就像是在逗弄什么小动物一般,还配合着我继续把戏演下去。
“对了,”他说:“听说你这几天睡不好呢,我怎么看你精神好的很,怎么,安神汤没效果?”
呵,有效果,怎么会没效果呢?我刚刚就四下打量了一下,都闹成这个阵仗,可刘嬷嬷和花红柳绿那两个丫头居然都没来,可见安神汤的作用。
我叹了口气,说:“殿下,你留下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当吉祥物,还不如你门口那俩石狮子有用,我当宫女,花红和柳绿那两个比我称职千百倍,我……”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重阳皱着眉看我:“至于我留下你有什么用——谁准你揣测我的心意了?”
“……我没有,我不敢。”
我已经求证过了,他们的确是一个人,世界上果然没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人,如果有,那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是同一个人。
但是当我看到太阳纹身的那一瞬间,当我从床上带着浑身疼痛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是彻底失去月风了。
那个人,他并不是我随手捡来的一个流浪汉,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处在我一个小小的郡主此生都无法企及的地位,我与现在的他所有的关系,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曾经被他退婚的郡主。
我用了好几天去问自己,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最后的结论是不知道。现在我只确定他活着,而且他过的很好,那就够了,我带不走他,桑榆晚只是作为他人生中的一段风景存在,或许还是在他失忆的间歇所看到的风景,虽然无奈,但这是事实。
对于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说到底我并不后悔,也并不怨恨。
人生之事十之八九,总是不圆满的。
我就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呆呆的看着他,他突然皱起眉,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做贼心虚!翻脸不认人!”
……他在说什么,我做什么贼了?
可他的表情实在……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虽然可能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说,但我丢脸已经丢到这个份上了,再丢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我高声说:“殿下,如果您是因为那天的事情觉得过意不去的话,那我想告诉您,我愿意原谅您,您能放我走了吗。”
他神色一凛,皱着眉头说:“你原谅我?你居然说你原谅我?”
“……那不然?”
我心想我追究有什么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
“桑榆晚,是你夺走了我的清白之身!”
???
他在说什么,鉴星观没把他治好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惊天动地。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行乌鸦惨叫着从树林里飞了出去。
他身后的那排侍卫齐齐的倒抽了一口气。
雷现在劈下来我可能头脑都没有这么空白——我的手一个哆嗦,包袱应声落地,里面的银票顺势撒了一地。
一阵风吹来,银票打着旋在地上晃晃悠悠,上面明晃晃的“三百两”映入每个人的眼帘。
这还不算完。
“桑姑娘,你,你这是,”有一个侍卫鼓起勇气,提高声音对我说道:“骗色……又骗财啊……”
我整个人都呆滞了。
我,骗财骗色?!
重阳的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先不说骗不骗色的问题,这钱可全是我的月钱,我正大光明任劳任怨挣来的,怎么就变成骗了?
我见过颠倒黑白的人,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把黑的说成白的……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
我站在原地一脸凌乱,重阳淡淡的说:“来人,把正在散步的桑姑娘给我带回去。”
“对了,这个门也封了,”他说:“免得有些人动歪心思。”
“殿下!”我破罐破摔般的提高了声音,对他喊道:“求您放我离开吧!”
他顿了一下,有些遗憾的笑了笑。
“还不放弃?好吧,那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慢慢的吐出了三个字:“柳如烟。”
我一愣。
“……你怎么知道柳姨的名字?”
他笑了笑。
“你以为那封信,我的人是白去送的吗?”
我看着他,有些不太明白。
“我在她身边放了几个人,”他说:“换句话说,她的生死,现在由我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