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呆呆的看着我,她像是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微笑着看着她,她死死的盯着我的脸,突然,她的脸刷的白了。
有一次我听凌月无意间的说过,我的五官单看同我父亲长得并不像,可是在某一个角度上来看,我却有他十足的神韵。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我和他的血缘关系。
对于皇后这样迷恋我父亲迷恋至疯魔的人来说,她一定能看出来这样的相似。
她的双眼活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血色弥漫,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皇后扑上来,尖利的指甲像是要抓到我的脸上。
我往后退了退。
“我有没有胡说,你应该很清楚,”我淡淡的说:“听说我和我父亲很像,你看不出来吗?”
皇后的手指扣在了木栅栏上,硬生生崩断了几根指甲。
“你这个盗贼,你是个小偷!”她撕心裂肺的吼道:“是哪个贱人生下了你?她偷走了我的灼光!那是我的!”
“不,不对,”她又神经质的摇了摇头,说:“灼光是谁都不爱的……他不爱我,更不可能爱别人!”
奇怪的是听到她的话,我居然没有一点生气,只觉得非常讽刺。
一个完全得不到爱的女人居然是这样的疯魔,不需要我多说,她就已经看出了我俩的相似。
“我父亲只爱着一个人,那就是我的母亲,因为我母亲的不原谅,他才心灰意冷最后战死沙场,”我说:“对于他来说,你是害死他的凶手,而他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你。”
从头到尾我的声音都很平静,但皇后却活像是一只被剁了狗的尾巴,一直在里面疯狂的叫喊,对我龇牙咧嘴。
“因为你的谎话,我父亲含恨而终,至死都没来得及听到我母亲的原谅,而我母亲也殉情,随他而去,”我说:“我原本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却作为一个孤儿长大。当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很恨你,甚至有一度想不计一切后果的杀了你。”
“你来啊!”皇后唇角带血,狞笑着看着我:“就是我害死他们的,你来报仇啊,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来杀我啊!”
“可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突然觉得,死可能对于你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我低下头,声音柔和:“你就应该活着,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以后,我希望你受尽这种折磨,儿女不睦,夫妻离心,甚至在你身边留着的那两个宫女,都不是心甘情愿,你就这么一直孤单着、一直被人厌弃的活着吧。”
“对了,我父亲和母亲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很好,我没有必要把你送下去,给他们添堵,”我说:“这可能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啊——”
皇后紧紧捂住胸口,身体颤抖着,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这声音似乎是从她内心深处发出来的,她的眼睛瞪大,充满了绝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我原本没有必要对一个女人说这样狠的话。可是我一想到她所做的那些事情——无论是因为自己畸形的暗恋害死我的父亲,还是重阳数次差点死在她手里,像她这么恶毒的女人,并不值得任何温和的手段。
重阳轻轻的将我拉了起来。
“走吧,”他说:“不需要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我点了点头,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可能是我今生最后一次见到这位皇后娘娘。
我们转身向前走去,将沉浸在黑暗中绝望的哭泣着的、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对于重阳来说,被抛下的,是曾伤害过他的不堪的童年,对于我来说,是对我父母的释怀。
有时候死亡不是最可怕的,遗忘才是。
站在鉴星观外面,重新沐浴着阳光,我觉得好像心里藏着的一部分阴霾也被阳光照射开来。
下巴突然被捏住了。这是重阳干某些事情的习惯动作。
我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说:“……破了,还有点疼呢。”
重阳轻轻的拉下了我的手,略带心疼的盯着我的嘴唇,然后用手指轻轻的碰了碰。
“明日,”重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看我,低声有些含含糊糊的说道:“我们去找月见。”
“明天……就好了吗?”
问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妥,重阳既然这么说,那他肯定很清楚,毕竟以前他是那里的常客。
“我不知道月见会不会痊愈,”重阳摇了摇头,说:“但明天妄欢一定会将她送出来。”
“这是为何?”
“那里面的确可以疗伤,但绝不能超过三天,”他说:“不然会产生相反的效果,反而加重伤情。”
他微微低头,轻声说道:“妄欢所待的那处悬崖,是一个特殊的空间,那里的确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可以治愈任何伤痛。但,正如世间万物皆有定数,那里的力量也并非无穷无尽。若在其中停留过久,便会适得其反,原本的治愈之力会转化为破坏之力,让伤势更加恶化。”
“明天就是极限,”他说:“无论月见会不会痊愈,他都必须要将月见带出来。”
我点了点头。
凌月看着我破损的嘴角,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太子殿下,你可真是杀人诛心,”他对重阳说:“当着皇后的面,去亲皇后心上人的女儿——她没给气死吗?”
这个关系听上去有些诡异,但事实的确如此。
“没有,她心里比较强大,不至于给气死,”重阳平淡的说:“何况她现在半疯半傻,可能很快就会忘了。”
凌月扬了扬眉。
“听说明天你们要去接那个小公主,”他说:“接回来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她完全痊愈了,我会要求妄欢给她下药,将‘母亲’这个概念从她的脑中完全剥离出去,”重阳说:“她只需要继续做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不需要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母亲,更不需要记得这个母亲曾经想要害死她。”
生平第一次,我觉得妄欢有这么一种药,真是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