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言询问:“你到底怎么了?”
赵怜的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心如死灰:“我已经没有全家可以牵连了。”
我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有些失神。
还是景缙提醒我:“不妨先带才人回去,换身衣裳,小心受凉。”
我这才回过神来:“多谢中贵人相助,他日中贵人若有吩咐,谢柔必定无有不应。”
当初夸下这般海口时,我怎会料到,我竟会因此亏欠景缙一生。
可是我话刚说完,还没等我扶着赵怜起身。一道训斥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大胆!竟敢在宫内寻死!拉她们去内廷司!”我回头便看到原来是李昭仪到此,说话的正是那日在暴室的大宫女,粉黛。
粉黛走近了,看清赵怜的样子。对李昭仪耳语几句,李昭仪持扇掩面,轻笑起来。
“原来你就是新封的赵才人呀。”李昭仪一张温柔似水的脸,带着几分皮笑肉不笑,说出的话也似乎不怀好意。
她若无其事地瞧着自己的圆润的指甲,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染上蔻丹。
然后才慢慢悠悠地开口:“赵才人明知故犯,罪加一等。那就按宫规处置了吧。”
她轻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要了我和赵怜的命。
我跪在地上向她行礼:“李昭仪误会了,我家才人不是自尽,只是身体不好,这才失足坠湖。”
李昭仪闻言一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你的声音……”
我唯恐她想起来那日在水榭见过的人是我,于是赶紧咳了两声。
然后故意压着嗓子说话:“奴婢的前两日受了风寒,嗓音有点沙哑。还望昭仪不要怪罪。”我脑袋贴着手背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可惜李昭仪毕竟不是个傻子,她摇着头口中喃喃:“不对、不对,你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当日粉黛去暴室提人,李昭仪并未弄清当时的状况,于是便让粉黛直接将人交给了皇帝。所以在今日之前,赵怜都没有见过李昭仪,李昭仪也就自然没有机会听到赵怜的声音。
如今再次听到我的声音,便不免多疑起来。
我紧张地咳了起来,完了完了。李昭仪要是知道我与赵怜偷梁换柱、阴差阳错、一定会小题大做、赶尽杀绝。
“李昭仪,我得赶紧带我家才人回去换衣裳,就不陪您说话了。”说着拉起赵怜就要跑。
“慢着!”李昭仪出声阻止,“你……”她疑惑地皱起一对柳叶眉。“那日在水榭……”
完、了!我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景缙突然开口:“那日在水榭,臣见赵才人背影单薄、想来确实是有些弱不禁风的,会失足落水,也就不足为奇了。”
感谢景缙把话头扯了过去,瞬间就让李昭仪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哟,这不是景大人吗?今日怎么有空……”
景缙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趁着李昭仪同他说话的功夫,便赶紧带着赵怜逃跑了。
回到景阳宫。
我给赵怜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她搂在怀里。
赵怜默默流着泪,一句话都不说。
我什么也没问,过了许久许久,赵怜才能不带着情绪开口。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前,不叫赵怜,我叫赵怜星。”
赵怜擦了擦眼泪:“我的祖父,是前朝一品大员。兄长,是禁军统领。突厥人攻破洛阳时,我全家都殉了国。只有我活了下来,充入掖庭为奴。可是我的未婚夫,却贪生怕死,为了苟活而叛国。在宫里遇到他的时候,我撕了婚书,痛斥他叛国。我跟他说,一臣不事二主,我情愿他以身就义,也算是忠君报国。这样的话就算我终身为他守节,也心甘情愿。”
赵怜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可是现在,我却成了突厥皇帝的才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从前那番大义凛然的话,如今变成一道道耳光,让我在他面前尊严尽失!就连我自己也在贪生怕死,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人?”
我伸出手去,给赵怜擦泪,轻声安慰:“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勇敢了。”
赵怜拽着我的双手,哭得梨花带雨,她使劲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勇敢,我其实很怕疼,更怕死。可活着太难了,为了活下去,我给高公公做对食。因为在这宫里,只有高公公对我好。”
赵怜看着我的眼睛,想从我的眼里找到认同。
“我只是想活着,那有什么错?是那些武将无能,丢了城池,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承担后果?”
赵怜的质问,叫我无地自容,我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该怎么告诉她,我从前也不叫谢柔,我叫谢玉阳。
玉是玉门关的玉,阳是西出阳关的阳。
我们家是世代镇守边关的守将。
哄睡了赵怜,我心情烦闷,想出去走一走。
刚踏出景阳宫的门,就看到了景缙。此刻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站在高高的红墙下,看见我便从红墙的阴影中向我走来,站定在阳光下。
想起刚才他替我解围,我迎上前去施了一礼。
“刚才,多谢中贵人解围。”
景缙虚扶了我一把:“姑娘不必多礼,你我同为汉人,又是同乡,相互扶持是应当的。”
“我这次来,是想提醒你,小心李昭仪。昭仪为人跋扈、睚眦必报,今日之事,待她回过神来,怕是不能善了。你要早做打算。”
我叹了一口气,兜了一大圈,皇帝没有见到,却到底还是对上了李昭仪。
皇帝多情宫里得宠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得长久,李昭仪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荣宠长青呢?
什么时候,她能下台才好。否则这么整日被她惦记,总感觉迟早要小命不保。
“多谢中贵人提醒,我会小心的。”
景缙闻言,颔首告辞。
看着他端庄的背影,清逸翛然,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地飞升。
我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