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暴室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茶不思饭不想,连药也不肯喝。晾书局的大火,让我第一次萌生了死意。
可是我不能死,于是只有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好受一点。
曹权来到我的床边,唉声叹气地劝了我几天,可我就是不吃不喝,不肯睁眼。
到了第四天,曹权没有办法才去请来了景缙。
景缙端着药,坐在我的床边。
“你不吃不喝,不肯喝药,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吗?”
而我却充耳不闻,别过脸去装睡。
景缙轻轻叹了一口气,“就算你将自己饿死在这里,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晾书局的大火,与你并无干系。你大可不必,假定自己就是罪人。在事情还没有查清之前,你为何就断定此事是因你而起?”
见我并不吭声,躺在床上也没有任何反应。景缙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此事因你而起。可是放火杀人的人也并不是你,难道只因为你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便就成了罪人吗?这天下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又何苦非要这么折磨自己?”
我对景缙的宽慰没有丝毫的领情,反反复复的高烧与连日的米水未进,已经让我此刻的仇恨到达了顶峰。
“你与其在此同我周旋,不如早日查清是何人纵火。若你能取来纵火之人的项上人头,我自不药而愈。”我言语刻薄字字怨毒。
景缙有些失望地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已经被仇恨蒙蔽双眼,早已失去了理智,就算此刻将真相摆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相信!”
我凭着一口盛怒,撑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从床上坐起,对上景缙已经不太冷静的眼睛。
讥讽道:“真相?你何曾在意过真相?是在掖庭高进忠污蔑我杀了韩才人时,还是在赵怜含冤而死时?你这高高在上的中贵人,几时在乎过我们这群卑微宫女的性命?”
景缙被我刻薄言语惊到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然而我犹嫌不够地又毫不留情的开口:“如今我死不死的,又与你这高贵的中贵人有何干系?反正我谢柔,命如草芥、微如蝼蚁。就算当真死了,又有何人在乎?”
“反正我在这世上既无父母兄弟,也无人珍视挂念。就连唯一的兄长也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如今就连我的朋友也因我遭逢大难!我是死是活,又有何分别?有谁会在乎!”
我有心借题发挥再逼景缙一把,如今我势单力薄,要想找李昭仪复仇谈何容易?
必须借助景缙,爬到高处才能有实力与李昭仪,做一番较量。
然而事情却一次又一次地超出我的预期,每一次的转折都令我措手不及。
如果错过此次机会,将又不知之后会有什么变故。
“我在乎。”景缙低着头呢喃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什么?”
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景缙,在我的询问中抬起了头。他如墨的眸子直视着我的眼睛。
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我说,我在乎。你不是说,没有找到你兄长之前,你不会死吗?喝了这碗药,我告诉你,你的兄长在哪里。”
听到景缙此刻的承诺,我激动地攥紧了拳头,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面无表情。
我偏过头去:“我不喝。”
“你不想找到你哥哥了吗?”景缙说着把药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以为然的回答:“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景缙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叹了一口气妥协道:“你到底怎样,才肯喝药?”
我沉默了三息,平复了一下因高烧和此刻的激动而加速的心跳。
然后,才平静的提出了我的条件:“我要进太乐署。”
景缙几不可闻、短促地叹了一声,“好,我答应你。”
眼见目的已经达成,我接过景缙手里的药,十分痛快地一饮而尽。
待我喝完了药,景缙接过了药碗放在一边。
我擦了擦嘴,带着些明知得寸进尺的心虚,朝景缙问道:“那你说会帮我找到兄长的那些话,还作数吗?”
景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作数。”他带着无限失落,十分艰难地开口承诺。仿佛只是说出了这两个字,便就像要了他半条命一般。
然而,我只能佯装不知。
只是生硬地朝他道谢:“如此,便多谢了。”
景缙言而有信,待我痊愈后,果然设法将我塞进了太乐署。
在与曹权辞行时,他语重心长的嘱咐我:“妹子啊,这太乐署不比咱们暴室,和你之前待得晾书局。太乐署那都是身怀绝技之人,个个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不比咱们平常人好相处,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切记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点头称是:“我一定牢记曹大哥您的教诲,这段时日承蒙您的照顾。大恩大德无以言谢,若是今后……”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曹权打断了。
“自家兄妹,客气什么!有空常来看我。”
我看着曹权,郑重点头答应:“嗯,一定!”
就这样我离开了暴室,跟谁景缙来到了太乐署。
太乐令是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是前朝最善音律的才子。洛阳宫沦陷之时,他没有逃。而是准备在太乐署的那棵槐树下上吊,想要将自己吊死。结果被人所救,没死成。
皇帝听闻了他的事迹,感念他一片爱国之心,将他封为了太乐令。掌管一切舞乐祭祀事宜。
汉人重礼乐,前朝时太乐署大大小小的乐工有将近千人。可在洛阳宫沦陷之时,大半乐工跟随朝廷南迁,部分乐工流落民间。
所以,此时的太乐署上下已经不足三百余人。
若不是皇帝要在逐鹿台建成之日,设宴摆酒,需要歌舞助兴。在此新朝初立之时,他也未必肯花这么多钱,养着这么多乐人。
所以这次为了逐鹿台庆典,众人全都铆足了劲,势必要在庆典上露一手,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外面此时兵荒马乱,所以,虽然江山已经易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