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眼看景缙有些急了,我收起了笑容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
景缙的脸上的红晕飞上了耳朵尖,掩鼻轻咳。
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从明日起,子时之后我便来教你弹筝。”
我眼睛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
“也别明日了,就从今日开始吧。”
但是转念一想,半夜练筝岂不是会扰人清梦?
迟疑着追问了一句:“可是我们在哪里练筝呢?”
景缙胸有成竹,冁然一笑:“子时,在此等我便是。”
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这个景缙越来越喜欢卖关子。
晚间,我哄睡了粉荷。踩着子时更漏声,来到了白日与景缙约定好的地方静静等待。
幽静的月光穿透竹叶的间隙倾泻在我身上,向地上投出一道剪影。夜深寂静,万籁无声。我双手叠放在身前,低头去看地上藻荇交横的竹柏影。在百无聊赖中沉默等待。
忽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了我的口鼻,惊慌之中恐惧涌上心头。我不住挣扎,直到那人低声开口。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的一颗心轩然放下,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他这时才松开了捂住我口鼻的手。
“吓死我了!”我这才惊魂未定地责怪道,“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景缙淡然的笑笑:“我见你正在出神,贸然靠近必会吓得你惊叫出声。为了不让你的惊叫引来众人,只好先捂着你的口鼻了。”
听了他这话我尤为恼怒,抬起手又朝他的臂膀拍了一掌。
“我看你就是故意吓我!”
景缙对于我的埋怨付之一笑,拉起我的手腕便钻进了太乐署的琴室。
进了琴室,他径直朝教习博士在上首教学的位置。找到墙上挂着的伯牙像,在伯牙像前的供桌下,不知摸了一个什么机关。
伯牙像身后便响起了轧轧开门声,一道暗门闪现在眼前。
景缙随手捞了一个烛台点燃,自顾自地钻了进去。走了两步才发现我仍在原地发呆。
以为我在害怕忽然在眼前洞开的漆黑甬道,于是,朝我伸出了手。
“跟我来。”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将手递给了景缙。
景缙牵着我的手,慢慢踏阶而下。
微弱的烛火随着他缓慢而下的动作,轻轻摇晃,微弱的光芒左左右右地撕开一片片黑暗,又瞬间被左左右右的黑暗啃噬淹没。只余景缙手中擎着的那一束,始终照亮着眼前的路。
密室的石阶被我们一块块踩过,这才进到了密室的中央。
景缙放开了我的手,将烛火塞进了我的手中,他则轻车熟路地点燃了,这间地下密室中的每一盏烛火。
室内瞬间灯火通明起来,密室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密室之内琴、筝、曲谱,应有尽有,俨然是另一间琴室。
景缙见我面诧异,笑着解释道:“我幼时,常随师父在此练琴。这间密室,是前朝太乐令留下的,除了我与师父,没人知道此处。在这里弹琴,也绝不会泄露琴音。”
景缙扶着我在琴案前坐下,他在我的对面帮我将筝码好,又调整了琴弦。
他的神情专注,低头摆弄秦筝时,长长的眼睫在他莹白的脸上打下一层阴影。双目扑朔之时,那片阴影也随之颤荡,撩得人心弦痒痒。
我默默注视了他很久,他却浑然不觉仿佛眼中只有眼前的秦筝。整个
人被淡淡的烛光笼罩,显得如此温和与从容。
密室中很静,除了呲呲燃放的烛火,与他摆弄秦筝的弄出的声响,周遭寂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景缙将秦筝摆放好,然后才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看够了没有?”
我蹭得一下有些脸红,这个狡猾的家伙!分明知道我一直都在看他,却还装得波澜不惊。可恶!
我只好别过头去,不想叫他发现我红透了的面容。
梗着脖子嘴硬道:“谁……谁看你了。我是在看你是如何摆琴的!”
景缙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就开始学筝吧。”
他绕到了我的身后,一面手把手将我的手摆放在筝弦上。
一面开口道:“筝源于瑟,秦筝十二弦,一弦一柱。移动柱位可调节音高,所谓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说的正是这码子。”景缙指着筝码朝我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却仍有疑问:“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古瑟有五十弦,为何这秦筝却只有这十二弦?”
景缙咍然一笑,继续道:“古瑟五十弦,自黄帝令素女鼓瑟,帝悲不止,破之,自后瑟至二十五弦。秦人鼓瑟,兄弟争之,又破为二。
所以秦筝便之余十二弦。不过……近几年来时人也有改作十三弦的筝。不过,目前宫中常用的仍是十二弦筝。”
我闻言点了点头,之后便专注于看景缙教我鼓筝时,该如何摆放的双手。
说着说着,景缙突然注意到了我的双手。他捏起我的左手,看了一眼,然后微微勾起了嘴角,“若想学好筝,从今日起,便要保护好你的指甲。”
我将双手摆在眼前,看了一眼我圆润轻薄的指甲。
漫不经心道:“不是有银甲吗?下次我戴上银甲弹筝就可以啦。”诗中有说,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明明有义甲可用,却为何要用肉甲吃苦头?
没想到景缙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欧阳令性情古怪,信奉学艺必须得吃苦头,方为刻苦虔诚。带甲片学筝,素来为他所不喜。他认为学琴要由心而生,寄与指尖贴弦而奏,方能与琴声融为一体,弹出天籁之音。”
听闻此言,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这个欧阳令竟然这么古怪,可真是让人无语。
怪不得会嫌太乐署众乐工,匠气太重。看来,如今想要投其所好,也就只有让我的这双手吃吃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