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闹了这么大一出,太乐令此刻已经被折腾的筋疲力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要如何证明?”
景缙闻言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对上景缙诀别一样的眼神,有些诧异。难道景缙要……
我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心中是喜是忧。
景缙悲哀地闭上了双眼,喉头滚了又滚,好半晌才开口道:“谢柔……”之后又是一阵长长的停顿。仿佛接下来的话,百转千回实难开口。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生怕错过景缙接下来的话时。
他才缓缓开口:“因为谢柔,她只是我的妹妹。”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就连太乐令也是愕然一愣。
我后知后觉摆出同样震惊的神情,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一眼景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乐令见景缙不像说笑的样子,这才追问道。
就连司乐也懵了:“你说什么?谢柔是你妹妹?”
景缙这才睁开眼睛,将目光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身上。
“司乐,你我相识多年,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她。前段时间,我才偶然发现谢柔就是我的妹妹。她想留在太乐署,与欧阳令定下了三月之期。我为了帮她,才在暗中教她弹筝。”
景缙这话虽然是说给司乐听的,但目光却一直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震惊的看着景缙,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为了挽回我的声誉,他竟然愿意当众承认我是他的妹妹?早知如此,我当初何必绝食自残呢?
司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大张旗鼓地折腾这一番,左右不过就是嫉妒我与景缙走得近。可是,如今景缙当场说出了我与他乃是兄妹。
这下,她非但赶不走我,还要枉做小人。怎能不懵?
“她……她怎么会是你的妹妹呢?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呢?”司乐喃喃自语。
可这话说的,我可就不大乐意了。什么叫,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妹妹?我这样的妹妹怎么了?
我撸起袖子就要同她理论,却被景缙拉住了胳膊。
景缙朝着司乐跟前走了两步,逼视她的眼睛,紧抿的嘴角与微瞌的双目都显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怎么?要不要我当场给你来一个滴血认亲呐?”
司乐被景缙凌厉的眼神吓到了,连连后退了两步。
“我……”在景缙的威压之下,竟连一句辩驳都说不出。
我也被景缙的态度吓到了,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知道一向温和的景缙在生气的时候,竟然这么吓人。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明朗,毕竟话可以乱说,亲可不能乱认。而且一直咄咄逼人,口口声声质问的司乐都已经偃旗息鼓,其他人更不会在此刻出头,再提出什么质疑。
太乐令此刻也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向秉公办事、人人称道的中贵人,竟会愿意为了你能进太乐署,来走我的门路。原来你竟然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啊。”
他点点头,仿佛一切困惑在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既然已经弄清了真相,再在这里纠缠也是无益。总不能真让我们现场来一个滴血认亲,那未免也欺人太甚太不像话了些。
太乐令瞪了司乐一眼,“闹够了?”然后又喝退了众人,“还不都散了!明日都不用练功是吗!下次谁再让我抓住,在太乐署里传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定不轻饶!”
众人看够了热闹,又见太乐令发了怒,皆唯唯诺诺地散去。
顷刻,密室里便只剩下了我与景缙二人。
司乐的戏已经散了,而我的戏才刚刚开场。
我静静地看着景缙,脑中闪过许多想法。我是迟早要到皇帝身边去的,若在此之前与景缙若有了私情,必然会招致皇帝的不满与猜忌。说不定会为我惹来什么样的麻烦,就如同刚刚那般。
可若我和景缙是兄妹,那可就完全不同了。皇帝信任景缙,有了景缙这个哥哥,皇帝自然不会再去调查我的身份,对我便也天然多了三分信任。
到时候,如果我要做些什么手脚,自然也就容易得多。
我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而且事到如今。景缙这个哥哥,我现在已经是非认不可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知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此刻的景缙。于是只能维持着刚刚的苦笑,自嘲地问道。
景缙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眸子勾起一个略带凉薄的苦笑。似乎是我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我实在不知道此情此景之下,我应该与他聊些什么,才更像兄妹。
这一切虽然都是我一手谋划,可是这结果,却并不是我想要的。只是我,别无选择。
景缙嘴角的笑意未减,但整个人却好像更加破碎。
“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
我大惊失色,愣怔在原地很久。景缙的回答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我与他的妹妹只是有三分相似,却没有想到……他在第一眼看到我时起,便怀疑过我是他的妹妹?
见我如此经验,他又勉强笑了一声:“你见过我在房里的画,画上的人正是我想象中,妹妹长大后的样子。”
我再次回忆了一下,那幅画确实与我只有三分相似。
正在我疑惑间,景缙再次开口。
“可是,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发现你,比起我凭借着想象画出来的,长大后的你。长得更像母亲。”
景缙的话如同钱塘江上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劈头盖脸地朝我砸下来,砸得我脑袋发懵。
“你长得像母亲,性格却截然不同。所以,一开始我并不敢确认。直到听你说,你有一个失散的哥哥在宫中。我心中才有了七八分确认。后面你说起你肩膀上的胎记,我才完全确认了你就是我的妹妹。”
说到这里,景缙已经不肯再看我,扭头便转过身去,宁愿望着墙壁。
我只能通过墙上的影子,看到他喉头滚了又滚,三息之后才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