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带着张嬷嬷到了王府下人住的大通铺，还没靠近，就听到了里面的谩骂声。
“竹桑，你个小贱蹄子又偷懒，今夜是你倒恭桶，后边都臭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躺在床上装死，是不是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素园的大丫鬟？在这里跟我们摆出小姐的谱呢！”
紧接着响起了竹桑的声音，多日不见，竹桑的声音简直变化太大了。她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脆，沙哑得厉害，语气也畏畏缩缩：
“我的腿还没好，又干了一天的粗活，所以才躺着休息一下。况且昨日就是我倒的恭桶，今日该是其他人了。”
竹桑的声音才说完，就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咱们姐妹们都轮流倒了多少年的恭桶，偏你金贵，是素夫人身边的红人，所以大家都抢着替你倒。如今不过是让你全都补回来，你还敢在这里叫嚣？”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竹桑的笑话，更有好事的笑着说：
“她还以为等伤养好了，素夫人还能把她调回去身边伺候。谁不知道现在素夫人身边的红人早就换了新人。红香姐姐不知道有多得素夫人的喜欢，只怕素夫人早就忘了你竹桑这号人了。”
另一个人附和笑道：“你没看到她这几日天天找空往素园去晃荡，是想让素夫人看到她，好把人想起来叫回去呢！可惜，连素夫人的影子都摸不着！”
一阵哄笑响起来，伴随着竹桑压抑的哭泣：“素夫人不会忘记我的，我可是为了她才瘸了腿，素夫人一定会把我接回去的。”
话虽这么说，这几日冷暖下来，竹桑心里也早就清楚，恐怕宋白素是真的把她给忘在脑袋后面了。
她眼中划过愤恨，指甲死死地扣着手心。这么多年跟随下来，她还不知道宋白素的本性吗？背信弃义、鸟尽弓藏，本来就是她的本色。
可这里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竹桑如果不这么安慰自己，给自己保留一点希望，恐怕早就在无尽的折磨之中早早自尽了。
等众人散去，宋暖才带着张嬷嬷走了出来，看着月色下浑身是伤，正在拖着瘸腿倒恭桶的竹桑，神色复杂。
她正要叫住竹桑问话，却忽然看见竹桑身子一抖，猛地吐出来一大口黑血，抽搐着歪倒在地上。
“不好，张嬷嬷，快把这解毒的药给她吃下。”
宋暖一惊，立刻反应过来，竹桑这是中毒了。
好在刚才赵太医才刚刚来过，宋暖手里还留有些赵太医留下来的解毒药。
张嬷嬷立刻接过药，一个箭步上前，把竹桑的头扶起来，把手里的药灌了进去。
好在竹桑中毒不深，才刚刚毒发就好命的遇到宋暖，一剂解毒药下去，竹桑很快就转醒了过来。
“你，你们是……王妃？”
竹桑大吃一惊，看清楚救了自己的人是谁之后，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她已经死了不成？否则怎么会看到王妃救了自己？
连素夫人都舍弃了她，竹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救了她的人居然会是王妃。
“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
竹桑一时之间甚至都忘记去想自己怎么会突然毒发。因往日与宋暖之间的恩怨，让她一瞬间竖起厚厚的防备。
她以为宋暖也是来落井下石的。
可她想错了，宋暖也没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把如今的情况与她说明：
“你落到如今的地步，虽然有咎由自取之嫌，但也与宋白素脱不了关系。你知道的恐怕不少吧？”
这一句话，让竹桑吓得腿软，她下意识否认：
“奴婢不知道王妃在说什么，若是王妃想让奴婢背叛素夫人，说些对她不利的假话，恐怕是找错人了。”
宋暖没想到竹桑到现在还看不清楚状况，她也不急，只是顺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得越多，你的素夫人才越是容不下你。就算你相信素夫人不会弃了你，难道红香会容忍你有朝一日重回素园，与她分庭抗礼吗？”
宋暖顿了顿，又说：
“若是宋白素还顾念着你，你以为刚才那毒是从何而来？”
竹桑被宋暖戳中了心中最大的恐惧，可她也知道自己以前可是得罪死了宋暖，她不相信这人会这么好心，来帮自己。
“或许是吃错东西了，也或许是王妃想要报复奴婢曾经对您不敬。我是素夫人的陪嫁丫鬟，我与她一起长大，她怎么会杀我？”
竹桑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只是犹在嘴硬。
张嬷嬷却听不下去，她冷哼一声，拆穿了竹桑给自己编制的假象：
“若是素夫人真的把你看得这么要紧，怎么会让你被那么多人欺负倒恭桶？
以素夫人在王府的体面，安排你做点轻便的活，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这些人上行下效，若素夫人有一丝还会起用你的迹象，她们怎么敢这么往死里折磨你？”
“不，不是这样的……素夫人，素夫人只是分身乏术，她，她今日还被王妃害成这样，险些就死了，都是你们，你们害了素夫人，现在还要来害我！”
竹桑的脸白的像纸，眼泪簌簌的从腮边落下来。她将自己缩成一团，环抱起来，浑身颤抖不停。
“若是王妃要害你，何须浪费那一瓶解毒药？你这人怎么就是不肯认清现实，今次是你运气好，碰到我们王妃。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张嬷嬷气竹桑倒打一耙。
竹桑知道的这么多，宋白素绝对不会留她性命。今日已经可以证明，如果宋暖她们没有及时赶到，恐怕竹桑已经死无对证。
但这也正说明，宋白素很忌惮竹桑。
从刚才竹桑的反应中，宋暖也意识到什么，她冷眼看着抖成筛糠的竹桑，靠近两步，压低声音问道：
“今日宋白素中毒，你可曾去过素园附近？”
这话却正好戳在了竹桑最心虚之处，她登时如遭雷击，脸色血色全无。
刚才那些婢女欺负竹桑的时候，就说过，竹桑这几日总是时不时去素园附近晃荡，看这反应，宋暖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她果然没有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