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伺候的长随本来战战兢兢的,正在努力劝说兰侍郎躲一躲。
兰侍郎却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开始处理公务,半点不见着急。
忙里偷闲甚至还安慰了长随两句:“你放心好了,宁平侯不会冲到户部里头来,把你家老爷揍一顿的!”
“为什么?”长随不解。
还没等兰侍郎解释,外头就有小吏进来传话,说宁平侯已经走了。
长随看向兰侍郎:“老爷,你这可是未卜先知啊!”
兰侍郎嗤笑一声:“什么未卜先知?不过是知道他那个老狐狸精明的很,你以为他是真生气了?”
长随好奇的问:“难道老侯爷没生气?”
兰侍郎心情高兴,难得有闲心跟长随多说两句:“生气自然是生气的,可也不至于糊涂到了,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到户部来找我算账的地步,不过是知道了上面的意思,配合着演一出戏,给上面看罢了。”
长随有些不太明白,可也不敢多问了。
兰侍郎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停下手里的笔,嘴角扯了扯,今日这一出,君臣三方,虽未言明,却彼此心知肚明。
互相配合着演了一出戏罢了。
皇帝试探自己,自己借机表态,顺便阴一把宁平侯出出气。
宁平侯大约开始是懵的,现在应该回过神来了。
所以借这个机会,来户部大闹一通。
以后两家虽然还是姻亲,可在外人看来,就生了罅隙。
也免得两家看起来牵扯颇深,让皇帝不满。
兰侍郎放下笔,揉了揉额角。
今儿个这一出,看得出来,皇帝对勋贵们略有不满了,只是目前还只是敲打,没有收拾的心思。
这样也挺好,让宁平侯那老狐狸再撑上几年。
自家外甥还能借着宁平侯府的势力,养精蓄锐,做事有人兜底。
等到宁平侯老得撑不住的时候,顺势分家出来单门立户。
将来就算宁平侯府惹了皇帝的眼,也不用担心了。
兰侍郎忍不住嘴角一翘,心里夸了夸自己,看看,这为孩子的将来打算考虑还得靠自己。
别说傅鹤吟那个混帐王八蛋了,就是宁平侯那里,自己外甥这身体,想来真有什么事,那也是指望不上的。
自己这个舅舅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娘俩的,管了妹子,还要管外甥。
越想越气!
不行,他舅舅在外头这样为他呕心沥血,打算筹谋。
傅知易那个臭小子,还天天想着拱他刚捧回家的白菜!
得给这小子找点事情做!
对,回去就逼他苦读去!一天作三篇文章出来,做得不好就罚再作三篇,看他还有没有心思和时间去哄媳妇!
下定了决心的兰侍郎,打算等公务处理完,就先去翰林院找人,先给傅知易弄一个月的题目再说。
此刻,在兰家的傅知易。
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喷嚏。
又面无表情的上下左右看了看。
说好了,让他们夫妻每日见见面,然后说说话的呢?
这上头坐着外祖母兰母。
左边坐着大舅母和亲娘。
右边是三位表嫂。
下头还有几个表侄女围绕。
就这么个群狼虎视眈眈的情况,让他跟媳妇能说什么?能说什么?
路蓁蓁看傅知易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的哀怨。
有心想笑,这也不怪她呀?
虽然她也觉得,傅知易和她本就是夫妻了,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可到底是义父母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也是为她着想,为她好。
自然不能拒绝。
也就只能辛苦傅知易,多忍耐几日了。
不过看着傅知易那模样,路蓁蓁也忍不住心软了。
安抚傅知易:“四爷请放心,义父和义母待我极好,我在东风阁住得也极舒坦,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义母还怕我闷,特地将养了多时的八哥送与我解闷,几位嫂嫂还有侄女也都寻空来陪我说话名,我每日过得比在家里还自在些呢!”
傅知易面色柔和了些,虽然他知道大舅舅和大舅母不会亏待路蓁蓁,可到底心里挂念着。
见傅知易神色缓和了些,路蓁蓁才又道:“从今儿个起,我还要跟在义母身边,跟着学一些规矩,还有一些道理,还要经常跟着义母和太太一起见客。四爷别担心我,趁着这几日多跟义父好好请教,陪陪义父。”
说着背着人给傅知易使了个眼色。
傅知易心思一动,回想起路蓁蓁方才那番话里,“跟义父好好请教,陪陪义父”这一句话,音调略微放重了些。
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
当即点点头:“你说的很是!这些年我和太太都多亏了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和舅母的关照,如今我们的事情,还要劳烦大舅舅和大舅母。”
说完,冲着上座的兰母,兰大太太作了个长揖:“说来惭愧,我们受了长辈们的照拂多年,却无以为报!大舅舅和大舅母待我和蓁蓁如同亲子一般,以后,我和蓁蓁也一定会将大舅舅和大舅母当作亲生父母一般孝敬!”
路蓁蓁见傅知易这么上道,不仅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还能趁机发挥了一把。
顿时给了傅知易一个赞许的眼神。
兰母和兰大太太欣慰的直点头。
兰母招手示意傅知易和路蓁蓁走到自己身边,分别抓住两人的手,“好孩子,你能懂我们做长辈的一片苦心,就够了!都是一家子至亲骨肉,我们不疼你们,能疼谁去?以后只要好好的,我们就高兴了!”
说着将两人往兰大太太面前一推:“以后你们只记得多孝敬你大舅舅和大舅母就是了。”
兰大太太是何等精明厉害的人,将小夫妻两人的眼神官司看在了眼里。
心里也是满意的,这个义女认得不亏,脑子拎得清,不小家子气,尤其是她还能时刻提醒自己的夫君一些疏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