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碃离开后,柳萋嘴角噙着微笑,继续趴在栏杆上喂鱼,似乎刚刚并没有一个自作聪明的白痴过来打探消息。
只是她的神情倒是有了许多变化,没有刚刚的紧绷,竟是全身心投入到了喂鱼的伟大事业之中。
“小娘真是悠闲,身上的伤可是好得差不多了?”
梁铉的脚程极快,前脚从那么远的亭子里面走出,后脚就跨越了半个池子的距离,直接踏入了柳萋所在的亭子之中。
柳萋被突然出现的梁铉吓了一跳,转头望向他的眼睛中都带着些许惊悚。
“吓到小娘了?倒是儿子的不是。”
梁铉的语气冷冰,原本应当是句颇为调情的话,让他说得没了一丁点儿的情致。
柳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是那副低眉浅笑的模样。
“王爷说笑了,妾只是惊讶王爷为何突然出现,并不是被吓到。”
梁铉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岔开腿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侧头看向柳萋。
“看见小娘和二弟聊得开心便不敢前来打扰,现下二弟也走了,小娘可愿意跟儿子说说刚刚都聊了什么。”
他穿着玄色的长袍,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漆漆的雾里,就连和煦的春光都穿不透他的皮囊。
柳萋扔下手里的馒头,拍了拍手,探身过去靠近梁铉,堆着满脸灿烂的笑意,伴着春风呵气如兰:“二公子……来请个安。同样都是王府中的孩子,二公子可比王爷孝顺守礼些。”
梁铉垂着眼睛看她,眸中尽是冷漠,好似完全不把柳萋似有似无的勾动放在心上。
可柳萋就是注意到了,他隐藏在袖口下面的手掌,实在是攥得紧了一些……
梁铉冰冷的语气被那么一勾,似乎有了些许松动,声音更加低沉了几分,还带着些许的压抑。
“小娘倒是自在,后院里喂鱼,还有人专程过来请安。”
柳萋指尖勾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道:“颐养天年,混吃等死。”
“……”
梁铉莫名其妙被支开了话题,意识到两个人谈论的内容已经跑偏的时候就已经圆不回去了。于是干脆放弃迂回,直截了当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觉得梁碃有什么问题?”
柳萋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慢移回了刚刚的位置继续喂鱼。
“二公子会有什么问题,王爷的疑心怎会如此之重,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梁铉挑眉:“你不是在等他?”
柳萋薄唇轻启,勾着声音,故作高深地开始打哑谜。
“妾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谁,或许谁出现了,就是在等谁。刚刚是谁不重要,只要现在是在等王爷您。”
说完还向着梁铉的方向扔过去一个算不得清白的眼神。
竟然和刚刚梁铉说过的完全相同。
这个时候,谁第一个出现在柳萋身边探查消息,谁就是有问题的那个人。
他们之间只见过寥寥数次,却好像相识多年一般,不用言语就能够知道对方隐藏在行动之下的真实意图。
梁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问:“小娘在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柳萋愣了一下,她想过梁铉会用什么话接下去,却不想是这样的方式。
“王爷兄弟之间的感情,还用得着妾去离间?”
梁铉勾唇:“小娘见微知著,儿子拜服。再过一会儿日头要毒起来了,小娘还是早些回房,免得晒伤。”
柳萋坐在那里整理自己的衣袖,青色的衣服将她的皮肤衬得恍若透明。
“上都城里乌云密布,日头再毒也照不到人的身上,比不得漠北,地广人稀,没什么遮挡,要不了几天,人就晒成冷冰冰的碳块子了。”
她的目光落在梁铉的身上。
他不仅穿了身黑色的长袍,甚至连皮肤都是黝黑深邃的麦色。
边境苦寒,他和战士们同吃同住,自然比都城里面养尊处优的世家贵族多了些风霜打磨的痕迹。
梁铉只拿这些当成是自己凯旋归来的功勋,如今听懂她言语中的讽刺,眉头不由自主地皱到了一起。
只见他伸出手,勾住柳萋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小娘细皮嫩肉,言语却锋利。这般做派应当是个精心调教的大家闺秀,谁能想到竟然是被人圈养着的笼中鸟。”
柳萋攀上他的手腕,露出暧昧的浅笑:“如今困在王爷的笼中,有什么做派,自然是王爷养出来的。”
说着,柳萋白嫩娇软的指尖顺着梁铉的经脉一路向上,动作轻柔,却引起大片颤栗。
春天的衣服不仅单薄,袖口也宽松随意,柳萋的手指就那么畅通无阻地划到了梁铉的肘弯处,轻轻地在上面画圈。
梁铉登时撤了手,牙关紧咬,死死盯着柳萋那噙着微笑的眉眼,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凉亭中的一幕尽数落在了对岸的季师爷眼中,此刻人正捋着胡须,笑声飞扬。
王爷战场征伐铁面无私,没想到也会有今天这般被他人调戏的时候。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哪!
柳萋看着梁铉离开的身影,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抚了抚衣袖,转身回去自己的院子之中。
梁碃一定有问题。
柳萋知道,梁铉也知道。
不过他们一个不敢动手,一个不想动手。
柳萋勾着梁铉,是因为知道他是真的不近女色,仗着梁铉不会拿她怎么样,以及在王府中素有的“狐媚”名号。若是能够从梁铉身上探查些东西,行为出格一些也没什么。
只是……
梁碃作为王府中唯二的儿子,尽管一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温暖和煦、礼数周到,身上却带着文人特有的风流文雅,柳萋的勾搭拉扯他怕是真的会上心,若是闹大了,第二天就会被太妃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
涉及小命的事情,柳萋一向谨慎。
毕竟老王爷的死也没有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重要。
因此老王爷的事情只有梁铉大刀阔斧去查才最合适。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