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在一起时还不明显。来到南昌之后，突然发现跟他的距离远了好多。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他跟她，是不一样的。
看着小月波澜不惊的面庞，孙荷衣心下暗暗生奇：这位陈姑娘还真是跟太妃当年一样。可太妃越是不在意这些东西，老王爷就越是可着劲儿地送。看王爷这架势，同老王爷当真是一模一样。
除夕之夜，小月自然是去了陈家。
朱宸濠之前就应允她，但凡年节她都可以回陈家。
年节下，王府应酬事务繁多，他无暇陪伴她。他不忍留她独自一人，有陈家人陪着，也能弥补他的亏欠之感。
时隔几年，陈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一堂，共度新春。义父，婶婶，陈立兄长，嫂嫂，陈贤，还有万叔——义父也喊了他过来。
满桌朴实丰盛的年夜饭，婶婶搂她在身侧。看着一家人同聚时相亲相爱的笑颜，真的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这，才是家的感觉。这样的幸福，才是小月最想要的。
而他，永远也给不了。
吃罢年夜饭，他们一起去院中放爆竹。四邻右舍，街面巷内也是噼啪声喧闹不绝。
万大成又开始嚷着向陈潼挑战。他还是一样打不过陈潼。几招之后破绽已出，一个不留神被摔翻在地。
“哎呦喂～我的腰哇～”万大成蜷在地上直叫唤。
陈潼还以为真摔着他了，赶紧过去扶他。结果靠近刚趴下身，万大成猛得腾身想偷袭。
又是装的！
陈潼早有防备，两个回合后又把万大成按倒在地。
“又来这一手是不是？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陈潼手下使力，拧着万大成右臂笑着说道。
这次万大成再求饶，陈潼怎么也不肯轻易松开他了。
小月跟着其他人站在廊下看得好过瘾，好像又回到从前广宁总兵衙门的演武场一样。
那时候，大伙闲暇比试，就是这么开心。
切磋告一段落，万大成就告辞了。说要跟他白虎山的弟兄们再好好喝几杯。
守岁罢，婶婶留小月与她同宿共话，小月自是欣然应允。
待要往后院去，门房老李头从外进来。他看了小月一眼，而后转向陈潼低声道：“老爷，王爷车驾已至，在外等候。”
众人一时都无言。小月心里骤然涌上一股酸涩感。
采薇园再华美，朱宸濠所赠什物再多，都比不上这个家让她留恋。
看出她目中的黯然，陈潼也是不忍，可他不知该如何劝解。
陈胡氏察觉出气氛的变化，她上前拽了拽陈潼：“王爷待小月算是有心了。除夕夜王府诸多事宜，王爷还不忘挂念小月。你应该高兴才是。”
小月努力让自己笑起来：“义父，婶婶，小月改日再来看望你们。”
“好孩子，今后咱们都是在一处了，这里就是你的家。”陈胡氏依依不舍拉上小月的手。
出了院门，齐刷刷三匹身材高大筋骨上乘的红鬃骏马率先闯进视线。颜色个头都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马儿佩着式样相同的金络头。明晃晃的赤金在车厢前灯架的照射下，闪烁着夺目光彩。
前后两排全副武装的护卫，簇拥着中间这辆装饰华丽的鎏金玄铁三驾马车。
左邻右舍闻得动静的人也都探头探脑朝陈家这边看。
除夕守岁，宁王爷不在王府待着，大半夜的，王府的车仪怎么会来这里？他们心下疑惑，远远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面对这样的阵仗，小月遥想着王府里奢华的夜宴场景。那一切，距离自己多么遥远。
他也一样。
自从来到南昌，他的一切都跟自己越来越远。
朱宸濠并未下车。
陈潼等人在外跪拜恭迎。
卢平搬下玄铁踏凳引小月上车。三阶赤铜滚钉镶边的踏凳都是那么华贵，处处渲染着一藩之主的荣光。
待扶上车厢门扇，只见一抹晃目的赭金身影端坐车内。小月不由得一滞。
这样庄重威严的装束，她是头一次见。这身服制衬得他更是气度高华，贵不可挡。可小月心底却觉得自己离他更远。
看她停在车门处没有继续往里进，朱宸濠起身拉她至近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接着，充斥着酒香的气息覆上她双唇。
织金缂丝的外裳贴面，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触感，连带他身上沁着醇厚佳酿的气息都有些陌生，沾染了与以往不同的味道。
今日宗内大宴，接连应付诸郡王及镇国、辅国将军，他也深感疲累。明日大年初一，还需率众祭祀宗庙。
宴罢，他本打算直接回内廷安置。去往寝宫的路上，她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
近年关忙碌，他已有好几日没有见她了。朱宸濠知道她今日是去了陈家。不知怎的，他突然不安起来，他必须去接她。
心底隐隐有些担忧。他怕她在陈家待得久了，就不愿再跟他回去。
是以，他未及更衣，就直接来了这里。
除夕元宵惯例不宵禁。
一路上，车外零零星星的炮竹声络绎不绝。
“今日除夕，我以为王爷要留在府里。”唇齿相依的厮磨暂歇，她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即便无比留恋那个家，可他的怀抱更是让她难以抗拒。
“摆宴的时候就在想你，等不及撤宴本王就过来了。”朱宸濠微微侧面，轻轻蹭了蹭她斜倚在肩头的前额。
若你在府里，该有多好，想你的时候，顷刻便能得见。他在心里叹息，只盼她能早日改变心意，一如母妃当年。
“你在南昌的第一个新年，我必须你身边。”这是朱宸濠的由衷之言。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都愿意陪着她。
只这一句话，小月心里的雾霾便驱散大半，这也是她最离不开他的地方。她的心境，她的喜忧，他轻轻松松就能掌控调动。
而她最在意的，从来就只有他。
回至采薇园，虽然她如常温婉微笑，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她隐隐的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