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勒进肉里,不多时,她就觉得两只胳膊渐渐麻木,没有了知觉。
领头一名护卫上前怒踹她一脚,大骂:“贱婢,活腻了是吧?居然敢伤王爷的爱犬!”
陈玉被踢翻在地,她顾不得疼痛,赶紧叩首求饶:“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大人宽恕,饶奴婢这回!”话甫出口,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几年了,原以为自己早已适应现在的生活,劳作或者受罚她都能坦然接受,可这样卑躬屈膝求饶还是觉得羞愤难当。
“怎么回事?是哪个混账东西打的?不想活了是吧!”卢平领着几人急吼吼地迈进院子。一撇眼看见旁边架上满嘴鲜血呜呜呻|吟的大黑犬,大惊失色道:“黑豹!”他赶忙扑过去查看。
只见黑豹左侧嘴角开裂,伤口延伸到左耳处,森然见骨,口内左面上下牙齿都掉了好几颗。卢平一时心疼,一时惊惧,王爷知道了还不得活剥了他!他的小命还留得下来吗?他真是要气死了!
卢平恨恨的转身,指着先前那几人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饭桶,遛个狗都遛不好。王爷要怪罪下来,你们谁也别想跑!”
这几人也是害怕,领头的赶紧过来赔罪:“卢指挥,真不怨我们。都是这贱婢下的狠手!我们本来看得好好的,谁知道她……”
也不等说完,卢平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天看向陈玉。只见地上那宫女面色干黄,一双眼睛倒是水灵灵的,整个人看上去纤弱瘦小,楚楚可怜。
他也不管这些,气势汹汹朝陈玉走过来!陈玉见情形不妙,赶紧挪膝朝卢平磕头求饶:“奴婢真是无心之失,求大人宽宥,饶了奴婢吧!”
卢平火冒三丈,抓着前襟就把陈玉拎了起来。他恨的咬牙切齿,冲着陈玉吼道:“饶你?那谁饶我!我踏马真想现在就砍了你!”
说完,又把她撂在地上。刚才离得太近,卢平吼出的吐沫星子喷了她一脸,声音震得耳膜嗡嗡响,陈玉只能闭眼受着。
这边卢平急得绕地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咬咬牙前去回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将陈玉严加看管。
因圣驾未至,宁王一行人暂且安置于行宫西侧的新衙门提督署。提督署前殿面阔三楹,正中一间为议事厅。朱宸濠上午刚至,稍作歇息后,不及欣赏南囿美景,午饭后就召集礼部及光禄寺等一应官员在此会面商讨。
卢平跟在崔琦身后行至殿门外,他推了推崔琦:“你去,你先去说!王爷最喜欢你,他不会怪罪于你!”
崔琦回头不满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怪的着我吗?”
卢平赶紧陪笑:“好哥哥,帮帮兄弟这回,不然你兄弟我小命不保啊!我知道你心地最好了,你定也不忍心看我遭罪是吧!”
两人连推带搡,声响惊动了殿内诸人。朱宸濠略带歉意对几位大臣颔首道:“诸位大人稍候。”随即抬高声音询问:“外面怎么回事儿?”
崔琦无奈,迈步进殿,抱拳拱手施礼:“王爷!各位大人!”
朱宸濠不悦道:“什么事?快说!”
崔琦顿了顿回道:“启禀王爷,卢平来报,说……黑豹被打伤了!”言毕,赶紧垂首肃立一旁,不敢看自家王爷脸色。
朱宸濠闻言心头火起,碍于人前不便动怒,强压声音问道:“卢平人呢?他怎么不来?”
崔琦忙道:“回王爷,卢平自知有罪,不敢面见。此刻在殿外等候王爷发落!”
在场诸人皆是久混官场,何等乖觉,一看情形不对,互相对了对眼神。其中一人上前言道:“王爷既有要事,下官等先行告退!”
朱宸濠面向几人时又恢复亲和神色。“有劳各位大人了,请!”他起身绕过案几,抬臂虚送。
几人遂鱼贯而出。见人走远后,朱宸濠沉下面孔:“人呢?还要本王请你不成?”
卢平赶忙往殿内进,慌乱间绊到门槛,差点摔个嘴啃泥。
朱宸濠见状,侧身而立不去看他。即使心中气愤,自幼养成的气度也丝毫不减。
卢平此前虽怕受罚,真到自家王爷面前也是愧疚难当。他平日言语行事虽不如崔琦谨慎稳重,但也是自幼伴着朱宸濠。他知道自家王爷的脾气,有功自然会赏,有过也是必罚,绝不含糊。
黑豹是王爷最爱的一只猎犬,此前专门着人从南昌送来,为得就是在春猎时一展身手。卢平自己也是亲自喂着带着黑豹大的,看着它从一坨黑黑的萌团子长到如今威风凛凛的模样。
思及此,他也就不试图为自己辩解了,直接跪下认错:“王爷,都是卢平的错。黑豹伤成那样,我看着也是心疼!王爷,您罚我吧!怎么罚都成!”
朱宸濠压下怒气问道:“到底怎么伤的?给本王说清楚!”
卢平就老老实实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还不忘加几句:“那小宫婢看着小小巧巧柔柔弱弱,怎么那么大劲?手也太黑了!王爷,您看她怎么处置?”
崔琦打断他:“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王爷,毕竟是个宫婢,属下觉得不好随便处置!”
朱宸濠垂下眼眸,衬得上扬的眼尾更加明显,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看着方砖地面上透过雕花窗棂漏下的斑驳光影,沉声道:“先关起来,等宫里来人再说!”而后转身朝殿外走,欲亲去瞧黑豹的伤势。
卢平正觉松了口气,身后飘来自家王爷对他的关怀“你!去领十军棍!”卢平心里一阵哀嚎。
崔琦不忍,求情道:“王爷,眼下春猎在即。若现在责打卢平,只怕到时他伤未痊愈。届时诸事繁杂,恐应付不利,不如……”
“说得也是!那就待春猎后,双倍领罚!”朱宸濠一面撂下话,一面利落地撩袍迈过门槛,施然离去。崔琦紧随其后。
卢平翻了崔琦一眼,心道:你这情还不如不求!
他看着朱宸濠离去的背影,衣襟随步履微摆,发带于背后轻飘。心中不禁感慨,自家王爷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姿态从容,进退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