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凉,很暗,树叶被风刮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抹又有一抹火光在黑夜中点亮,飘向深山。
火光下,是一张又一张悲观消沉,又充满惶恐和不安的脸。
厉自如站在村口,看着族人远去,内心震荡。这一时刻,他明白了什么是“责任”。
他很惭愧,刚刚主事,便让族人承受战乱和流离失所之苦。
原本以为那两个外来人能救御兽族,却不想,他们带来的,是战争的加速。
罢了。
即便没有那两人,西山族和御兽族的这一战,迟早要来。
“少族主。”
一个男人穿着单薄的半袖衫来到厉自如身后,跪下磕头,“多谢少族主允许哥伦戴罪立功!”
厉自如背挺得很直,仿佛怕自己稍微松懈,就会无法撑起御兽族的天。
“起来吧。”
哥伦颔首,站了起来,立于他的身后。
蓝迪的事,他已经听手下的人说了。他也没想到,蓝迪不仅陷害他,竟然还想对族主不利!
然而,出了这样大的事,少族主对蓝迪,竟然也只是将她禁足而已。
“虽然今天的事,你是受人所累,但你私自出族,本就是大错。关一天思过洞,我的处理,不过分吧?”
厉自如的声音响起,让哥伦飘忽的思绪瞬间回来。
他低着头,迅速答道,“不过分!这是哥伦应受的惩罚!”
他知道自己有错,所以不会对厉自如的决定有任何不满。
“那就好。”
厉自如将目光收回来,看向哥伦,“有些事,我也身不由己,希望你能理解。”
这句话,哥伦没听懂,不知道他具体指的什么。
“如今,御兽族危在旦夕,哥伦,我需要你。”
哥伦抬头,心中情绪涌动,眼眶也酸涩了起来。
他以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兽师,对于御兽族来说,他的存在无关紧要。所以,蓝迪可以随意地陷害他,族中长老,也可以不问缘由便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他头上。
可当听见少族主的那句“我需要你”时,他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少族主,从来没觉得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至于那个犯了大错,却只被禁足的蓝迪,他相信,少族主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愿为少族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哥伦朝他躬身,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想要证明些什么。
“不是为了我。”厉自如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在黑暗中远行的族人们,“是为了他们。”
哥伦起身,看了看他,又看向那些被迫离开的族人。他好像忽然间就明白了些什么,瞬间,他浑身战意弥漫。
“身为战士,唯一的归宿,便是战场!少族主,我懂!”便是死,他也要护住少族主,护住族人!
厉自如听了这话,欣慰一笑。“这一战,或许不可避免,可我还是想要尽力挽救一下。”
“孤身入西山,哥伦,你敢陪我一起吗?”
厉自如看他,年轻的少年,脸上露出张扬和豪气,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凌云壮志。
哥伦脸色巨震,剧烈情绪的涌动下,是死死压抑的克制。
敢吗?
当然敢!
为了御兽族,为了家人,便是丢了这条命又如何?
他愿为族人而死,愿为少族主而战!
两人相识一笑,望着黑暗里的一条条火光,好似看见了御兽族未来的光明。
五十里之外的西山族。
佟鹰在族内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族宴,为了招待尊贵的“客人”,也为了翌日的攻族大战。
他们有酒,虽然是很劣质的果酒或粗粮酒,但对于这一隅之地里的人来说,已是最大的享受。
米酒与果酒,只有西山族才有,且每年只有数百斤,只供给西山族长老以上地位的人。
大广场上是燃起的篝火,和并不算热烈的气氛。
虽然也有人对明日的大战心潮澎湃,但更多的人还是不希望战争再起。
毕竟,战争,就代表着牺牲和死亡。
山外谷的人数本来就不多,四大族各守一方,多年来也算是相安无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不好吗?
他们不懂,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那些人做决定,似乎从来不用考虑底下人的真实需求。
大厅内,苏兰芝身穿一身蓝色棉麻长衫,面容稚嫩未脱,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坐在一群西山族人中,气质出尘。只淡淡一个慵懒喝酒的动作,都能令人看出八九分的高贵和雅致,叫人不由得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苏先生,这碗酒,敬您!希望明日您能顺利出谷!”
佟鹰举着陶碗,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激动。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大汉。他们没喝酒,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苏兰芝的身上,平静下目光下藏着冷漠和警惕。
苏兰芝很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佟鹰,脸上似笑非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不算好喝,可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佟族长,希望你给我的路线没什么问题。我可不想走不出去了,再回来找你叙旧。”
他的“叙旧”二字咬得偏重,脸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令佟鹰脸上的笑僵了僵。
“苏先生说笑了。若是您真想回来叙旧,我们西山族当然欢迎!”
他放下空碗,“这山外谷四周被高山阻挡,除了我说的那条路之外,便只有翻过那座极峰山才能出去了。”
“可下午的时候,您也看见了,极峰山高耸入云,且山顶半山腰以上全是峭壁和冻住的雪山,根本无法攀越。”
“要想出去,那就只剩下穿过百兽山这一条路。百兽山的危险在山外谷也是出了名的。”
“我所言非虚,传言那百兽山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