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县人这一生逃不过三件事。
死亡,向官府纳各种各样的税,还有帮派。
以飞鱼帮为首的七大帮派,几乎控制了整座太平县。
这一代年轻人,清晨起来首先前往帮派,领取日常任务后,跟着小头目去到帮派旗下产业,例如客栈、酒楼、布庄、青楼、赌坊等,负责看场子。
午饭在旗下客栈、酒楼吃,晚饭亦如此。
下班后再去旗下赌坊玩两把心跳,觉得无趣还可以去旗下青楼寻欢作乐。
帮派,撑起了太平县的经济。
并非帮派离不开太平县,而是太平县离不开帮派。
别的地域,年轻一代,可能想着要去经商致富,要寒窗苦读考取功名,要拜入武馆学艺。
而太平县的孩子,打娘胎里便注定会成为帮派的一份子。
张寻便是如此。
霸刀门,太平县上百家帮派之一,加上帮主,三位长老,合计也才二十一人。
今儿个倾巢而出,来到木馨镇。
本意只想着碰碰运气,万一呢。
岂料拿着那位百花司贱妓画像,询问悦来客栈掌柜时,竟当真钓到了大鱼。
红日坠地。
一向铁公鸡的帮主,破天荒土豪了一回,为二十帮众,点了三大桌大鱼大肉。
张寻年纪最小,也吃的最欢,哼哧哼哧犹如一头小猪崽。
“帮主,咱们当真要自己干吗?”
一位长老忧心忡忡道:“小道消息,听说百花司那名贱妓身旁,有位很厉害的剑客。”
“即使咱们不动手,只将消息传于飞鱼帮,也能领到三千两白银。”
“帮主,那可是足足三千两雪花纹银啊!”
“足够咱们肥肉厚酒过个富裕年了。”
帮主王笠汶,抓起大白碗,将碗中烈酒一口尽饮。
“老黄,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可,七年了!”
“咱霸刀门创立整七年了!”
“七年前帮众五十九人,七年后二十一人。”
“若不搏一搏,猴年马月才能发展壮大。”
“万金!那可是一万两黄金啊!”
“我四品铁骨境,你们三位长老亦是五品,还有一十七如狼似虎的小伙子们。”
“我就不信,拿不下区区一名剑客!”
“老黄,这可能是霸刀门这辈子,最好的机会了,我不想错过。”
“来,孩儿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就算当真喋血那名剑客剑下,咱们至少也是饱死鬼。”
——
大日沉沦山那边,夜幕降临。
张寻跟着帮主和一干帮众,出了悦来客栈。
一行人俱是一言不发,脚步匆匆,走过青石长街。
只是站在官道上,略微抬头,便能望见半山腰处那座篱笆院。
应该是堂屋中,亮着温暖的橘黄光芒。
帮主王笠汶默默望了好一会,回头看向张寻。
“小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刚满十七岁吧?”
张寻重重点头:“帮主您记性真好。”
王笠汶:“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此夜太寒,我这两只手,总颤抖的厉害。”
“小寻,要不你就别上山了,将那名贱妓藏身木馨镇的消息,告知飞鱼帮。”
“霸刀门,我就交给你了。”
“用那三千两白银,多招些人,争取将咱霸刀门发扬光大。”
张寻摇了摇头,“帮主,换个人吧,我想分黄金。”
帮主王笠汶先是愣了愣神,旋即放声朗笑,“好好好,很好!我就喜欢有野心的年轻人!”
“也罢,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众列,随我上山!取万金!”
——
张寻不是好人,爹娘,姐姐,甚至左邻右舍都这么说。
张寻无所谓。
弱肉强食是生存于太平县的基本法则,好人在这儿,只会被吃成渣。
张寻很小的时候,便展露出自己残忍的一面。
他会将姐姐养的小猫活活剥皮。
他会当着狗妈妈的面,将一窝七只小狗崽生生摔死。
听着狗妈妈的哀叫声,看着其作为畜生,面对孩子们的尸体,竟流下泪水。
张寻只觉有趣。
十三岁那年,张寻强暴了自己的亲姐姐。
姐姐不堪受辱,上吊自尽。
母亲则被儿子活活气死。
十五岁那年,张寻问父亲要银子去野妓馆。
只因给的少了,张寻便用斧子,将亲爹剁成肉泥。
‘百花司的贱妓~’
落在队伍最后面的张寻浮想联翩。
百花司,那可是专为飘香院培养贱妓的地方。
张寻曾远远看过。
楼中女子,个个姿容秀丽,那身段,那曲线,那肤色,完美的像是用玉石精心雕琢而成。
多少个夜里,张寻都幻想着自己身下压着飘香院的女子。
‘等杀了那名剑客,便是下跪,也要求帮主,让我狠狠将那名贱妓蹂躏!!’
二十一人穿梭雪林,顺着被雪覆盖的小道上山。
很快,那座篱笆院映入眼帘。
众人停下脚步。
“这……这是!!!”
帮主王笠汶,三位长老,还有其余十七人,俱是呆呆望着眼前所见。
雪地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雪人。
雪人身上、头上,则落满了乌鸦。
神奇的是,数百上千只乌鸦,竟无一只叫出声来。
寒月洒下冷辉。
照耀着雪人。
那雪人脸庞用石子勾勒出的微笑,竟显得无比诡异,充斥邪气。
数十雪人,全部面朝前,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仿若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