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她觉得自己就像在等待裁决的人犯,生,或者死,全在这人的一念之间。
等了好久,他终于缓慢开口,说:“为抓这逃犯,我们花了很大力气。”
时澜洳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拿她去换人,才是不让力气白费的明智之举。揪着的心,竟突然解脱了,比起忐忑不安的逃亡流浪,也许一死了之更让人痛快。虽然她不能离开,但能救一个是一个,于是开口说:“我的乳母和丫头被扣押在时府,还请指......”
“我会安排她们离开。”穆珩截断她的话。
时澜洳觉得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力,于是起身,屈膝颔首给他行了一礼,不带任何情绪,云淡风轻的说:“那么,就有劳指挥使了。”
再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往后院走去,迈过门槛的时候,听见他吩咐手下人道:“看好她,别让她寻短见。”
心中无奈的自嘲,她不会自寻短见的,至少在杨妈妈和采萝离开之前。
申末时候,春晖西斜,已经不那么惹眼,穆珩亲自来小院接她,推开门走出去,见他换了一身墨绿色的圆领袍,神清骨秀的站在梨花树下,墨眉似剑,凤眼疏离。见她走出来,也不多言,目光浅浅从她身上划过,然后转身走到前面带路。
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吗?时澜洳低头看了看,这身丫头的衣衫,还是她从屋子里拿的,总不能再穿着红色的嫁衣出门吧。不过这人还真是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着寒气。这样想着,快步跟了上去。
换人的地点定在鸿楼,这是一家临河的酒楼,选了楼上最靠边的酒阁子。她们到的时候,姚山海正坐在窗边喝茶,不远处的矮榻上蜷着一个人,被捆住了手脚,头上戴着布罩,可能听见了动静,他不安的挣扎起来,大约嘴也被塞住了,支吾叫唤着。
穆珩也不与姚山海浪费口舌,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开门见山的问:“我要的东西呢?”
姚山海连忙起身,放下窗户,隔断了街市热闹的喧嚣,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恭敬的双手奉上:“请指挥使查验。”
穆珩接过来辨认真伪,良久,才朝他轻瞥一眼道:“很好。”
姚山海见他满意,便觉得此事已了,迫不及待去抓时澜洳的手,说:“娘子,跟为夫回去吧。”
时澜洳猝不及防,一只手就这样被他捏了过去,指节裹进肥腻的手爪里,既生疼又恶心。她很害怕,情急之下用另一只手挽住穆珩的臂膀,紧紧抓牢,身体也忍不住颤栗起来。
穆珩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他们那双拉扯的手,有些碍眼。
姚山海见拽不动她,只得上前去抱人,就在他堪堪要碰上时澜洳的云肩时,穆珩出手挡住了他,语气阴鸷:“慢着,待本指挥先查验了人犯。”
说罢,他走上前去,摘掉那人的头罩一看,确定就是在逃的河道御史秦明,当即拔出腰间软剑,顺手就划了出去。被割裂咽喉的人,来不及反应,正在挣扎的身体又动弹两下,才咽了气。
这一幕把姚山海吓了个半死,当场就朝穆珩跪了下去,哆哆嗦嗦的俯首贴地。而时澜洳也瞪大了眼睛,惊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连惊叫都忘了。
只有穆珩眸色平静,一边拿布罩擦拭血剑,一边走向姚山海,惯常冰凉的语气变得暗魅不明:“姚大人风流人物,爱美人胜过爱功名,就是不知,你那座主若知晓你背叛了他,会作何反应?”
姚山海心里一惊,他与陈阁老的关系一直掩藏得很好,究竟是何时走漏的风声?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保命要紧,只见他拼命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情辞恳切的解释道:“往日,下官确实与阁老打过几次交道,但绝非如指挥使想的那样深厚,这回也是受他逼迫,才帮忙搭救御史大,哦不,是逃犯,如今既已献上了账册和秦明,还不够证明,下官弃暗投明的决心吗?”
这话听来漏洞百出,果然他是真的怕死。于是嘴角一弯,穆珩很客气的将姚山海扶起来,就在他欣喜的以为安然脱险时,才缓缓开口:“从前,在你呈报的文书里,可不曾提起与阁老打过交道。既然是弃暗投明,那就是说,你确实为他效过力,再来,这秦明和账册,难道不是你威胁本指挥,拿人来换的吗?”
这话吓得姚山海腿脚一软,又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说:“不不......不换了不换了,指挥使若喜欢,下官愿意将功折罪,把这时澜洳送给您,恳请指挥使再给下官一次机会,下官定然肝脑涂地,从此效忠于您。”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时澜洳站在一旁悬着心,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杀人,第一次体验活人对死亡的恐惧。尽管她也恨不能让姚山海去死,但身临其境,才发现想象和实施起来的庞大差距。
而眼前的这位穆指挥使,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的神情,只听他低喝一声:“站起来。”
然后姚山海又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脸色煞白,眼看着穆珩慢慢逼近,对他说:“陈阁老不会放过你,东厂也不需要叛徒,既然早晚都得死,莫不如,就让本指挥来送你。”说完软剑一出,直刺心脏。
姚山海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