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萝早早就候在了家祠门上,时澜洳醒来时,发现身上有一件黑色的斗篷,拿在手中仔细辨认,可上面并没有明显的纹案,还有那个瓷瓶,她记得自己明明握在手里的,怎么现在却好好的立在边上?有人来过是一定的,可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穆珩?
这时,采萝终于等到了金妈妈来开门,听到动静的时澜洳,连忙把斗篷藏到了身后。
于是三人一起回到了永福斋。祖母传她去训话,她连忙把采萝拉到八角门里,将手中的瓷瓶和斗篷塞给她,叫她带回寝房收好。采萝一看竟是男子的衣裳,险些叫出声来,却被时澜洳用更快的速度捂住了嘴。
于是主仆俩人,就这样用眼神交流了几个回合,很快,又非常默契的匆匆分开了。
训话的内容无非这几项,叫她重学女鉴女则女四书,以及插花点茶和焚香。在落地的月洞窗前,祖母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我知这些,你定然都是学过的,但学过不一定会用,光是死记硬背字面上的意思没有用。而是要学会,如何把文字背后的道理,巧妙灵活的用到生活当中,尤其要从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抓起,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一个小小的误会,能毁掉全局。
再说文人之雅,讲究的也不是刻板的流程,而是心境,这其间对隐忍和耐力的要求最高,通过不断精进的技法,可以不断提升领悟力,慢慢使自己的心境,变得宽和,从容,通达,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不外乎如是。
祖母猜啊,你从前学这些的时候,心境定然是逼仄局促憋闷的。”
时澜洳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迎来她理解的目光:“不仅如此,祖母还知道,晏小侯爷倾慕你,他确实是个正气的孩子,可堪托付终身。昨日,祖母请他送你回来,你当是真的马车坐不下吗?”
说着,笑两声,招手把时澜洳拉到身旁坐下,继续道:“祖母知道,这次你受了大冤枉大委屈,但你确实有错,你认不认?”
时澜洳一脸疑惑,不明所以的看向老太太,只听她继续道:“不懂得自保是错,令姊妹误会你也是错,聪明之人,怎会将自己陷入那样百口莫辩的境地?所以,智慧不足,读书不够,还是错。
娢儿是骄纵跋扈过了头,但她心机却不深沉,她连害了你以后,自保的退路都没想好。我猜她也是见了你,即兴与你斗狠。可那满园子的锦衣卫,岂是好糊弄的?我看她就是脑子不够使,靠蛮力来凑数。
而且啊,她也不会是你人生中,遇到的最后一个给你下绊子的人。世道险恶,将来还会有更厉害的角色等着你,你若连她都应付不了,还三天两头的,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将来要如何在这世间活下去?这回过后,你可要长教训了。”
时澜洳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祖母早把一切看透彻了,回握住她的手,道:“孙女谢过祖母教诲,孙女定把祖母的话牢记在心。”
袁老夫人,笑着说:“我给你请了位女先生,她可是位才女,原先还在宫中奉职当过女官呢,如今也在京师里办着女学,轻易是不肯登门授课的。但巧的是,她正好是我那手帕交,吴老太君的长女,昨日听我这么一说啊,她立马就答应我,回去和她闺女商量。
说无论如何,一日来咱们府上给你授课一个时辰,是能有的。到时候,你可要跟着她好好学,祖母这回,可是承了吴老太君好大一个人情呢!”
能有这样好的机会,时澜洳其实很珍惜,于是站起来给祖母纳礼:“祖母之爱,澜洳无以为报,但愿日后,能常伴祖母膝下,以尽孝心。”
袁老夫人,连忙把她扶起来,“乖孙女,以前的事情就让它翻篇吧,日后咱们认真学本事,尽量将这冗长的一生,过得没有遗憾。”
时澜洳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和采萝研究起了那件斗篷,两人一致认为是穆珩的。这真是一件令人内心澎湃的好事。就像打瞌睡,刚好碰着枕头似的,自己最近正想找夫家呢,他就来了,既是救命恩人,又是心悦之人。她高兴的想,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是不是都体现在这一刻了。
只可惜不能出府,不然她非得去他府上,与他当面确认一遍才能安心。
晏府
“放这里,放这里,轻点轻点,别磕着啊。”
此时的晏翎越正在练剑。而温云蓉正使唤着人,往他的院子里添置物件。刚把一个开满藤萝花的秋千架摆稳当,又去布置西边的鱼池了。当晏翎越偶尔窜过她身边时,她也不忘腾出一嘴空,问他:“儿子,进展如何了?”
晏翎越却装傻:“什么进展如何了。”然后就挥舞着长剑跃开了。
温云蓉见他不配合,干脆让下人都退出院子,自己追着他问:“我的儿媳妇啊,你打算何时娶进门?你瞧,为娘把你这院子布置得多好看。”边得意的说着,边拿手左右掠了掠。
晏翎越却不说话,绕开她,四处穿行。
瞧他这一招一式里,暗藏的杀机,每次出剑,都拿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温云蓉就知道,定是他遇见了过不去的坎,小心翼翼的猜道,“怎么?被人拒绝了?”
晏翎越依然不说话,满脸怒意。温云蓉便继续猜,“被人捷足先登了?”谁知她这句话刚问出口,就见晏翎越,冲着庭院里那棵木樨花树,直戳一剑。
心疼得她赶紧跑上去拔剑,“这可是我刚移栽过来的,你能不能爱惜点?”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是谁?究竟是哪个狂妄之徒,胆敢来抢我的儿媳?”
晏翎越却转身走到秋千架旁坐下,摘了一朵花放在手上把玩。分析起今晨,巳女回来禀告他的话,原来昨夜他走后,她就被罚去跪了祠堂。原来穆珩去给她送了药,原来他没发现,袁穆两府竟然是彼邻。
而他唯一早有预感的是,他们两情相悦。唉,终究要用计谋吗?
谁知刚冒出这个念头来,就听到母亲在一旁提醒,“儿子,利用阴谋权力棒打鸳鸯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做。”
其实不必母亲提醒,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他们也不会有结局。
自大启开国以来,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还没有人能撑得过十五载。穆珩手上人命无数,仇敌遍布江湖朝堂,人憎狗嫌。他的人生注定不会有好结局,倘若他果真为时澜洳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