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蒋唯寒。”
蒋唯寒扬声：“被人揍了都不还手，不是疯子是什么？”
他嗓门本来就大，毫不克制的时候像是要把天花板掀开。
禾苏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看向还没走远的程烬。
他像是根本没听到，或者是听到了也不在意，少年神色寡淡，自始至终步子都没顿过一下。
禾苏却没办法不在意。
那天是平安夜。
禾苏在放学后给每个课桌上放巧克力时，额外在程烬的桌子上多放了一枚创可贴。
手才刚收回来，就被去而复返的程烬撞了个正着。
少年逆着光站在门口，影子被落日余晖拉成长长一条，径直延伸到禾苏脚下。禾苏愣了一瞬，才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她并不打算和程烬说话。
放完东西正要往前面一桌走，程烬却突然开了口：“不用可怜我。”
禾苏一怔，转过头去看他。
大概是怕她没听到，程烬定定看着她，又平静冷淡地重复了遍：“禾苏，不用可怜我的。”
他指的大概是桌子上的巧克力和创可贴。
可那怎么能叫“可怜”呢？
她明明只是一视同仁。
但这种话对于程烬来讲无异于是往他伤口上撒盐，禾苏抿起唇角，轻轻笑了声：“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她是真的有些意外。
禾苏跟程烬交集并不多。
确切的说，班上所有人和他的交集都不多。
就在前不久，邻桌的女生还跟她抱怨：“苏苏，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学校门口的报刊亭碰到程烬了。”
“我本来有本很喜欢的小说要买，结果钱没有带够，但你也知道我性子急，看小说跟占便宜一样根本等不到明天，我就想着和程烬先借一下嘛。”
“然后你猜怎么着？”
“他居然问我——你是？”
“不离谱吗？同班三个月了，他居然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邻桌女生惊诧中夹杂着几分失落的控诉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禾苏回过神来，又看了眼还静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少年，说：“程烬同学，平安夜快乐。”
少年不语，沉静黝黑的瞳孔无波无澜。
禾苏虽然早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但还是有些脸热，她匆忙收回视线，一颗颗把巧克力从后排发到前排，然后快速收拾好书包。
走到门口就要和程烬擦肩而过时，她听到头顶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嗯”。
禾苏侧头看他。
大概是因为残阳如血，把少年白净的耳朵都染上了丝血色，他看起来总算像个和她同一世界的人了。
禾苏呼了口气：“明天见。”
但禾苏没想到，到了第二天，她才一进教室，就听到蒋唯寒阴阳怪气地大声嚷嚷着：“还以为这个巧克力不是人人都有呢……”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程烬的方向，“哎，班长就是人太好了。”
“就算是路上的乞丐，班长也会给一颗。”
这句话就像是根刺，从寒冬到酷暑，一直扎到了现在——
顾喻之见她不说话，又问：“哪里不一样？”
“说啊禾苏，”他心里窝着团火，愈发急切地刨根问底：“到底哪里不一样？”
短短几秒钟，在顾喻之的不断逼问下，禾苏脑海中走马灯一样晃过了许多画面。
她心里无比清楚，只要说一句“看他可怜”，她就可以轻易地站在道德制高点。
所有人都会理解她。
但即使重活一次后想要和程烬划清界限的今天，禾苏也还是说不出口，她呼吸急促，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就这么沉默地和顾喻之僵持着。
靠窗的最后一排。
程烬已经从课桌上爬了起来。
这并不是程烬第一次听到别人骂他，恰恰相反，他每次都听得清清楚楚，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话，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程烬没在意过。
偶尔心情极差的时候，他甚至像心理变态一样想被多骂几句。
越狠越好。
今天不太一样。
程烬靠在椅背上，指间夹着的笔无意识在练习册上轻轻点着，稍一偏头，就能看到禾苏黑色碎发底下绯红的耳根。
少女一双眼睛晕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程烬视线拉回，然后手指猛然收紧，用力。
下一瞬，“啪”的一下，塑料笔杆断开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程烬前桌的男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弹射起来。
回头一看，程烬的练习册上正躺着断掉的两截笔，笔水渗出，在纸上留下了一摊浓重的黑色。
“程烬，你……你……”前桌小声嗫喏着。
少年眉眼低垂，看也不看前桌男生一眼，他抬手干脆利落地扯掉那一页被弄脏的纸，连带两截笔攒成一团，起身走出教室。
过了近半分钟。
姜桃：“好酷！”
禾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