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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算小心谨慎,但偏偏对程烬没有什么防备。呼了口气后,她弯起嘴角朝他笑了下,仿佛今晚所有的不愉快都没存在过,温声问:“你是在等我吗?”
程烬不说话,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禾苏这才想起来自己哭了一路,眼睛这会儿应该是肿的。
有些难堪,禾苏一时也沉默下来。
就在她嘴角的笑快要维持不住时,程烬突然熄了手里的打火机,他站起身,走到禾苏身侧时又停下。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左一右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
盛夏夜的晚风呼啸,把楼道口单薄的门吹得哐当作响。
过了许久,禾苏才转过头看向程烬。
眼睛适应黑暗后,少年高挑清瘦的轮廓就越发清晰。
——她第一次意识到,程烬居然都已经这么高了。
禾苏恍惚了一瞬,又很快在狂风大作中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说:“要下雨了。”
很出乎意料地,程烬这次居然“嗯”了一声。
然后不等禾苏再开口,她手心里忽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冰凉坚硬,又棱角分明。
应该是程烬刚刚用来照明的打火机。
“禾苏,”少年微不可闻地吞了下喉咙,“不要哭了。”
程烬和顾喻之是两个极端。
后者情绪太鲜明,喜怒都写在脸上。
而程烬呢,他语调过于平淡,无波无澜到禾苏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黑暗中看清程烬的表情:“什么?”
下一秒,冷淡男声不知怎么变了调子:“禾苏。”
“禾苏?”
“禾苏——”
禾苏的校服下摆猛然被用力扯了下,姜桃压低了声音叫她:“苏苏,老周叫你呢!”
老周是这节课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虽然疑惑他的好班长在发什么呆,但临近上课也没多问,他掀开书,伴随着漫长聒噪的上课铃声铿锵有力道:“上课!”
禾苏坐直了些,跟着掀开书。
铃声停了好几秒,也不见老周开始讲课,禾苏不解地抬头,刚好和老周视线撞在了一起。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脸上是一模一样的茫然无措。
姜桃又拽了下她的校服:“喊起立干嘛,愣着呀!”
虽然姜桃语序错乱得像神志不清,但她还是成功提醒了禾苏。
禾苏差点就忘记了,高中跟大学不一样,上课前班长是要带头喊“老师好”的。
久远的回忆忽然开始攻击她。
禾苏脑袋一热,慢了半拍才站起来:“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老周拿起支粉笔,正要往黑板上写字,余光就瞥见呜啦啦坐下去的人影中,后排的顾喻之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他个子太高了,想不注意都难。
老周扶了扶眼镜,问:“顾喻之,怎么不坐下?”
顾喻之靠着墙,不高兴都写在脸上,“太困了,站着清醒清醒。”
看着也确实像困极了的模样。
老周点点头,没继续在无关的问题上浪费时间,转过身去开始写自己的板书。
物理是禾苏的短板,她虽然成绩不差,但学起来多少要比别的学科困难一些。
尤其是在几年没有接触过的情况下,老周讲的这十五分钟里,禾苏有十四分钟都像是在听天书。
还有一分钟,是在想程烬什么时候回来。
午后阳光炽热慵懒,大片大片的从玻璃窗打进来,晒得人昏昏沉沉。
台上的老周还在口若悬河,台下已经睡倒了一片。
一堂课上到一半,还清醒着的只剩了不到三分之二。
汇嘉中学只有两种学生,学习特别好的,和家里特别有钱的。
太严厉肯定是不行的。
老周当了几十年班主任,早就懂了这个道理。
自从前些年被学生气得住了次院后,他就越发心平气和,只要没人上课捣乱,他就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天不一样,因为睡觉的人实在太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周用力敲了敲黑板,指着多媒体屏幕上的一道选择题问:“哪位同学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话音才落,仅剩的那三分之二又有一半低下了头。
没有人回应老周。
禾苏倒是想回应他,但问题就在于,这道题她也不会。
能认出Q表示热量都是她想破脑袋才记起来的,禾苏垂着眼,装作认真计算的样子在纸上胡乱画了几笔。
好半晌都没人举手。
老周环顾了一眼台下,正要随便拎一个刚睡醒的大冤种回答,教室后排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门没被推开,声音也不大,但禾苏正在算题的手却僵了一瞬。
老周疑惑地看了眼后门:“什么声音?”
没人说话,只有逐渐变大的推门声回答了他。
老周这才注意到后门被椅子挡着,从外很难推开。
他反应过来,皱眉看向顾喻之:“顾喻之,把椅子拿开。”
顾喻之懒懒散散地站着,像是根本没听到,动都不动一下。
老周心态再好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他嗓音沉了沉,“顾喻之!”
“砰——”
老周的话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声卡在一半,他眼睁睁看着挡在门后的那把椅子砸到地板上,然后门被推开,程烬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这要比老周的敲黑板声提神得多,所有人都闻声转头看向门口。
有的受了惊吓还有的等着看戏,禾苏混在几十张神色各异的面孔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烬。
少年手臂上搭着的校服外套几乎湿了个透,他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椅子,又看向顾喻之身后空荡荡的位置,微微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