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还未商讨完,隔壁屋子隐隐约约传来咳嗽声,陈霜凌撂下叶岑潇奔向她和白愈的房门。
叶岑潇:“啧。”
她打赌这男人十之八九是故意的。
陈霜凌轻轻合上门扉:“先生醒了?”
“嗯。”白愈眨了眨眼。
陈霜凌凑上去,半眯着眸,恋人呢喃般轻声说:“刚刚留在叶岑潇那边。你好些了吗?我下去点些吃的?”
白愈又点点头。
陈霜凌凝着他白皙的脸,浅粉色的唇,还有沁起水雾的桃花眼,忽然开始纠结要不要吻一下他的泪痣。但这样好轻浮,好不尊重,更何况两人还没确定关系,亲了不好收场。
不过他现在又美又柔弱,好破碎,好有怜爱感,就算是吻了也无力反抗,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陈霜凌头一次十分有素质的在对不起自己和对不起旁人之间摇摆不定。
“在想什么?”
直到白愈出声,她也没有吻下去,只挽了下自己脑后有些散乱的乌发,道:“以后再告诉先生。”
也不等他再问些什么,转身下楼买了几碟小菜。她翻着菜谱,指尖习惯性敲打在桌面。
“还有苏帮菜呢。”
“呃,可是有什么不对?”掌柜小心翼翼问。
“没有。”陈霜凌抬头笑了笑,午间的阳光明媚,照耀得她纯良无害,“就是新奇,来一碟吧。”
接着又说:“不过我是北方人,再整点熘肉段和锅包肉。”出门在外,全靠胡说八道。
她就这般坐在下面,等着三样菜和白粥好了,自己把菜端上去。
木制楼梯似乎常常被翻新,踩上去有轻微的“嘎吱”响,扶手涂过的漆留下刷子毛层的痕迹,光从窗中透进来,刻在楼梯上,割裂了深浅。
她先去了叶岑潇那,食指关节不紧不慢地敲着门板。
“这什么?”叶岑潇淡漠地看了一眼冒热气的菜。
“垃圾,吃吗?”陈霜凌无辜道。
叶岑潇一手端了一盘,陈霜凌跟过去,把白米饭也搁在她桌上。叶岑潇刚打算回过身将散发着清甜味的苏菜和腐乳一并拿走,陈霜凌就轻飘飘别回叶岑潇的手。
“这不是给你准备的。”
叶岑潇冷笑:“里面下药了?”
陈霜凌不语,轻手轻脚回了白愈那儿。
叶岑潇关上门,指腹蹭了蹭陈霜凌夹在碗沿的小纸条——一个时辰后见。
“先生呀。”陈霜凌手肘顶开门。
白愈靠着床板,执了卷书,眉眼温和冲来人笑了笑。
“先生,特意给你点的江南菜。”陈霜凌风情万种地向白愈眨了眨右眼,“快夸我用心,快嘛。”
“多谢,阿霜有心了。”白愈起身,如实道。
*
一个时辰后,叶岑潇在客栈外看见娉娉婷婷走来的陈霜凌,犹豫再三,还是问:“你怎么说服白愈自己出来的?”
陈霜凌依旧不语。
“你真在菜里下药了?!”
陈霜凌微笑着点了点头。
叶岑潇:“……不愧是你,也真舍得,平时不是挺把他当宝的吗?”
陈霜凌不紧不慢跟着叶岑潇向前走:“微量迷药不致命的,大概吧。更何况我怕他沾染上点不干不净的事。”
“我看你是怕他看见你不干不净的一面。”言毕,叶岑潇也自知失言。曾经陈霜凌如浮萍,只能依靠她一个人,所以讽诮什么也无所谓。但随着陈霜凌阅历增长,早已不再仰仗她苟且偷生。
陈霜凌轻而易举揭过这个话题:“你知晓此地县丞在哪吗?”县丞,是客栈女掌柜背后的那位做官亲戚。
“你说呢?”
陈霜凌现在已经懒得与她闹嘴了,去一旁店里买了包茶叶。
两人徒步至目的地,皆是一番沉默。
陈霜凌望着破烂的草屋,卷了卷包茶叶的绳:“我看,好像也没有必要查这县丞了。”
风一吹,草屋摇摇欲坠。
“忽然想到前些日子抄的古文。”陈霜凌又道。
“什么?”
“《陋室铭》。”
这时,草屋那腐蚀了近一半的木门被打开,陈霜凌扬起笑容迎上去。
“您好,您是县丞大人?”
这位县丞头发花白,但极有精神头。
对方觑着陈霜凌与叶岑潇,缓缓道:“二位是……?”
陈霜凌将茶叶推出去:“问大人好,我与阿姊周游各地,听闻县丞大人治理有方,特来瞻仰,备此薄礼,不成敬意。”
县丞心有狐疑,还是侧过身,请她们进:“二位姑娘莫要嫌弃寒舍。”声音如古木碰洪钟,苍老却威严,不像小小县丞,反倒像在官场混迹多年的大官。
若是父亲在世,兴许比他还老当益壮。
原先陈霜凌打算同以前一样,她负责逢迎和套话,叶岑潇负责派人搜证,但如此情形,可能也没有搜证的必要。
毕竟还真是家徒四壁啊。
陈霜凌看人正直爽朗,自己也就不多废话,切入正题:“这一方水土不大,却井井有条,人民富足,各家生意也做得极好,您确实才能不凡。”
“哪里,多是太守的功劳。”接着,他似乎明白陈霜凌这句“生意做得好”是什么缘由,笑呵呵问:“二位想必是宿于某处客栈,亦或是在哪儿用了膳。”
陈霜凌微微低头,谦和道:“是。”
县丞似乎放下了戒备,缕缕胡子:“价格高了?”
陈霜凌笑容浅浅:“是有一些。当地发展,外来游客促进经济也是重要一环,若是在衣食住行的方面有不合理之处,想必会对地方造成影响。”
叶岑潇对贪污腐败极为重视,生怕是女掌柜狗仗人势,但从结果上来看,好像完全没有怀疑的必要了。
县丞目光炯炯,不回答陈霜凌的话,反倒是讲起以前的故事。
新帝登基那几年,连年战乱,他在十多岁就见过人饿得卖儿卖女、吃土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