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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下)(2 / 2)

就散了。

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教会她在方圆之间论天下长短,却只花了三言两语便说服她去往角州离岛。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设计出鸳鸯阁笼这样的地方?她无法相信这是他的杰作,连自己也是这个作品的一部分。还自己骗自己,鸳鸯……毕竟是自己的名字。

这些年,她在鸳鸯阁笼咸咸的海风里才恍然领悟,初遇时在纱幕外的青年执事官,便已经计划好了今日,她虽不是猴戏中的畜生,却也是站在一个又一个笼子里供他挑选打磨。

她不仅见不得光,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还要为他提供自己的思路,奉献自己的想法。

但合眼鸳鸯帐中,急温存云雨无踪。夜半衾空,梦里相逢。

纱帘是笼子,香樟小筑是笼子,鸳鸯阁笼也是。

夜里她也学他蘸着涪城酿写信,都在天亮之时烧掉。颓然惊觉,酿酒的藕皆来自那沉满尸骸的湖底,他们生前的幽怨愤懑都装进了藕孔里,被酿成酒分到人间。

三十九岁便当上参知政事,几年后提出方田均税,拉开新政浩浩荡荡的序幕。四十六岁成为大裕史上最年轻的平章事,命中注定遇上最年轻的帝王,春风烈马一往无前。

与原配夫人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二十多年间未纳一房妾室。

全天下都说,养儿当如董捷彬,嫁汉当嫁董子礼。

那是,她的子礼。

只是,她大概不是他的鸳儿了。

阙蓝说,要见了这一面。

阙蓝说,只有不上缴收成,子礼自然会来见这一面。

阙蓝还说,我要你做回刘鸳儿。

她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就像当年她无法拒绝上岛。

她蓦地惊醒。

玉衡北阁里一丝光亮都没有,三层的窗帘将外界隔得彻底。她赤足走到窗边,拉开一个缝隙,天光倾泻而入。

鸳鸯阁笼的白日才是最安静的,整个岛都在破晓时分睡去。

她听到了桨声。

有船靠岸了。这个时间不该有船来的。

子礼?

她冲出北阁,伏到栏杆上往小码头上瞭望,冬雾里一艘大船靠了岸。

子礼!

她止不住地颤抖,又回到阁中,匆匆在铜镜前梳理头发佩戴珠钗,翻箱倒柜找出那时他喜欢的那件樱桃红的褙子。

可是铜镜里的刘鸳儿不是她了。

她挥手掀翻了妆台上的水粉胭脂,恼羞成怒地责怪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老去。末了,她摘掉头上累赘的所有配饰,脱掉已经不合时宜的樱桃红色。

这并不是双方期盼的久别重逢,这只是要挟与权衡。

她不过是站在利益的秤杆上,将唯一的赌注牢牢绑在自己身上而已。

深吸一口气走到廊前,她低头往下看,等到的贵人已经走到楼前不远处,最中间带着兜帽的人仿佛感知到她的目光,站定在原处。

半晌。

贵人掀开兜帽露出头上精致的几点珠翠,缓缓抬起头与刘鸳儿对视,她是前户部副使严震清之女,当朝平章事夫人,从一品诰命,严芝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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