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泪,在外公面前时时低头用袖子抹眼睛,他看着有些心疼,拿出自己贴身的棉质手帕递与欧阳铖,“欧相且给琼瑛擦擦眼泪吧。”
欧阳铖知道这明大人在御前向来得宠,内侍省的宦官丫鬟对他无不是交口相赞,果真是个体贴细致的人。
明宏深递完手帕便退到了偏厅台阶下候着,不再打搅三代人对亡者的悼念,他独自站在庭院里,深深地嗅了嗅,除了刚刚欧阳铖身上的金属味,还有无数错综复杂的气味,像鱼腥味和汗味的混合,这中间,偏厅里飘散的沉香里夹带着那令他痴迷的雪松味。
来自琼瑛身上的特有香气。
他远远地看着偏厅里的人,他们仿佛离他很远……
“不哭了啊,外公啊待会带你去吃腌鹌子。”王庆雍捧着自己外孙女的小脸,柔声细语地说,“你娘小时候可爱吃了。”
这话才刚刚一说出口,琼瑛一下没忍住,两行泪又滚了出来,欧阳铖连忙递了手帕去,却被老泰山瞪了好几眼。
只怕没人能想到,在朝堂上一向备受尊重的三司使竟然在自己岳丈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老神仙指了指欧阳铖,问琼瑛,“咱们今天就带着你娘的牌位走。”
“这怎么行呢泰山大人!”欧阳铖立刻阻止。
琼瑛摇摇头,在外公面前总是收不住半点委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说:“没有没有,父亲只是想……想要我去见薛大娘子。”
“薛你二坨铁!”老头说着拾起拐棍咚的一声敲在女婿的额头上,“我可听小明说了啊,你给二丫头定下了,定一个还不行啊?他们一对双生子要欧阳氏也给一对吗?”
老神仙向来对于嫡庶没有另眼,根本不觉得瑞玥是庶出配薛氏嫡出公子是高攀。实际上,薛大娘子迟迟不离京确实是想物色一位氏族的嫡女,答应瑞玥不过算是还了卢氏一个姐妹之谊。
“我告诉你啊,我外孙女婿要琼瑛自己说了算,你,”老神仙摆摆手推开欧阳铖,“说了不算。是不是,孙女?”
琼瑛点头点得哐哐响。
欧阳铖哑然,不得不在此让步,说:“小婿听泰山大人的,只是……琼瑛以后是欧阳氏家主,小婿实在不能放任她在外。”
“你是活不过今年了吗?”
“……”
“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净操心身后事,我都还没死你就要死了?”老神仙说着,将外孙女的手夹到腋下,像个弹簧玩偶一样拄着拐往门外走,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小辞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住得不舒服就托梦来爹带你走。那个谁,闻闻你说话那个味儿,嘴角都豁了,让你那几房给你泡点黄连水喝,烧死你再……”
欧阳铖看着小辫子跳动的老头牵着琼瑛走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最近确实是太上火了。
只有跟在最后的明宏深对着他行了一礼,算是道别。
三人都出了偏院的月亮门,欧阳铖才独自走到亡妻的灵位前,用精致华丽的紫色朝服袖子,一点点地将那块光润的木牌仔仔细细擦拭一遍,手指在“王辞”两个字上细细摸索一遍,轻声问:“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