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我手下的管事远不如你。”虞行烟摇摇头。
要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大呢,母亲吴氏身边的几个管事也是有多年经验的老人了,可虞行烟和他们交流,非得把话掰开了,揉碎了,他们方能听懂。
当初救下沈黛时,她没预料到沈黛日后会给自己如此大的惊喜。思路极快,往往她说一句,她便能完全领会自己的意思,有时还能举一反三。
她不过是说了些后世常用的美容理念,沈黛便能成功应用在冰肌坊的日常管理上。今日何管事的表现便是出自沈黛的授意。
“莫要取笑我了。我自幼学的便是胭脂水粉,装扮自个。这算不得什么。”沈黛微微一笑,道:“倒是姑娘让我很是佩服。脑子里有如此多的奇特想法,时常令我大开眼界。”
眼看两人开启了互相吹捧模式,虞行烟赶紧转移了话题,从袖里掏出张纸,放在桌上。
沈黛一愣。
“这是……”
澄心堂的纸细腻柔白,上面书写的簪花小楷流畅瘦洁,婉若清风。沈黛一字一字地读过去,面上疑惑越发浓了。
“姑娘,这上头的“合同”二字为何意?”
沈黛忍不住问出声。
虞行烟给她解释:“合同就是契约的意思。”她手指划到某处,说道:“合同上约定,冰肌坊是你我共有,我出本金,你出人力,每日所得抛去成本,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沈黛明白了。可这分成比例,她不能接受。
“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借我千金,让我开起了这脂粉铺子。姑娘恩情,沈黛结草衔环也不能报,怎能再占姑娘便宜?”
沈黛摇头。
对虞行烟,她是极感激的。
不仅仅是她收留了自己,更因为她让沈黛有了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扬州瘦马当了十余年,沈黛每日所见是四四方方的天。同院的姑娘们为赢得妈妈喜爱,苦学琴棋书画,钻研风月之事,盼着能被哪个年轻的富商看中,赎身出院。
她只觉可悲。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仰人鼻息,卖弄颜色,如同玩物,她不愿意。
她要逃!
出逃远比她想象的容易。
她素来温和顺从,柔得似一兜水。伺候的几个嬷嬷知她脾性,对她的看管并不严格。她下药迷晕她们后,又拿玉枕狠狠砸向后门的看门婆子,从腰间摸出钥匙,惫夜出逃。
扬州城里内河众多,沈黛深谙水性,一头扎了进去。
再次睁眼时,已在城外荒野深处。
彼时明月高悬,银光四泄,天地万物笼罩在雾一般的清辉中。
二月的天,并不暖和。沾水的衣服经风一吹,冷得刺骨。
沈黛冻得浑身直打哆嗦,但心里却快活无比。只觉天高水阔,再无什么能困住自己。
一路跋山涉水,其中艰辛,自不必说。
却不料刚进京城,随身携带的盘缠便被贼人偷走,连带路引也一并丢失。
长安城对流动人口管控得很是严格,暂住的店家见她身份可疑,竟偷偷去报了官。幸亏她及时发现不对,偷偷溜走,不然此刻她呆的地方就应是大狱了。
“你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自是自由的。我救你是顺手为之,莫要这般见外。”虞行烟拍拍她的手,环视一周,继续道:“这冰肌坊,你劳心劳力数月,事事亲力亲为,我岂能坐享其成。这份契约,你还是好好斟酌吧。”
虞行烟今日的目的,便是和沈黛商量冰肌坊之后的经营问题。
那梦其实还暗示了一个潜在的可怕事实:当自己这个侯府嫡女尚且处境艰难,那府上众人的际遇想必也不会好到哪去,虞家的家产很可能也会佚失。若梦境不可改变,她果真沦为她人外室,有银两傍身毕竟会容易不少。
到时冰肌坊在自己名下,很可能会受牵连。干股分成,风险就少了很多。这样,在世人眼中,冰肌坊名义上的掌柜还是沈黛,她隐身幕后,做事也方便。
见沈黛还有话说,虞行烟岔开话题,问起了另一件事:“你父母消息打听得如何了?可需我帮忙?”
沈黛双手缓缓地交握住,斟酌道:“倒是有了些眉目,但还没确定下来。等定下来后我再和姑娘说。时间久了,我也不知他们是否会认下我。毕竟,我……”
她喉中一窒,说不下去了。
拐子拐走沈黛时,她不过三岁,只记得是长安城的一户人家。父母容貌,家宅住址,身份俱忘得一干二净。好不容易逃回家,沈黛却多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她在那烟花地浸淫十年,纵然不与污泥为伍,也算不得清白了。好似白纸上沾了墨点,拼命擦拭,却也无法使它回归最初的洁白之态。
这样的她,她父母愿意认她么?
虞行烟看着桌上的一支青瓷瓶,轻声道:“这世上,有些人出身高贵,为人却脏污不堪,有些人出于淤泥,却本质洁白。周濂溪独爱莲,喜的便是那能于污浊中洁净自清的操行。你莫要自污了去。”
沈黛彻底僵住了。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之前院里的丫鬟、婆子也是伺候人的奴婢,却打心眼里瞧不起瘦马。言行上恭敬,背地里只啐道:“不过出卖皮相的勾栏窑姐罢了,拿乔出一副冰清玉洁之态给谁看。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
声音不高不低,内院的她正好能听到。
显然不在意她如何想。
出淤泥而不染?
沈黛细细体味着这番话,心神一震,品了又品,忽然掉下泪来。虽不知周濂溪是谁,但虞行烟的话却妥帖得很,她听后,只觉心头的暗伤都被抹平了些。
沈黛拿帕子擦擦眼泪,缓了缓心神。想起上月做的甜食,转身去了厨房,从橱柜中抱出一只小坛,道:“上月你没来,我按照你说的法子酿了些果露。你尝尝。”一双水洗过的眸子明亮澄澈,干净照人。
虞行烟开了黑坛上的红封,将十来个玉白小瓶拿出来。放在手上细看。
瓶身上都贴着泥金签子,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