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梦中听到秦焉的呢喃,他说:
“星晖……你还记得我么?”
“你无畏天威为我正名,无惧天谴为我抗争。”
“你当真遗忘干净了么……”
他时常这么呓语,好似催动了什么玄窍。
某一日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目睹了一场穹庐之上群龙的缠斗。
一方是双足鹰爪的龙,它们数量众多,如蟒如蛟,色泽晦暗、身形灵巧。
一方是一条黑龙,它鳄吻长须,四足似犀,利爪如隼,身材矫健,风火相携。
黑龙伴着天火在云层中游移,鳞甲仿佛由火光勾缝,气势如虹。
双足群龙在兴风作浪。
黑龙云游斗转,与群龙激斗。
忽然间,洪峰疯狂高涨。
商船被巨浪卷起丈许高。
眼看着就要被洪峰掀翻。
黑龙渐渐落了下风。
我们搭乘的商船既要覆灭。
船上哭声喊声震天。
许多人掉进江中,许多人在搭救,独独我一人仰头看天。
那黑龙节节败退,眼看要失守战场。
下一刻,它竟如一道巨鞭扬起,龙身不断冲撞中天。
一下一下又一下,仿若不要命了似的。
它撞得自己头破血流。
漫天血雨落入江中,万千鳞甲如黑云坠落。
苍穹好似被黑龙打破了一个洞。
兀地,天外之天金光透射,直照江面。
不多时,层层云团逐渐散开,宝相庄严的天君驾云而来。
天空中作乱的群龙被天兵讨伐杀灭。
黑龙被一把宝杵击中,忽从天上坠落,直直掉入了江中。
呵……
便是连神祇也好坏不分,一竿子打死吗?
我指着天骂天眼瞎,为什么要伤害黑龙?
天说:他是妖,不配降魔,无封妄动,该罚!
我继续骂:“他是妖他不配,那洪灾来时真的神祇又在哪里?你敢不敢问问百姓黑龙该不该罚?”
天说:嗔痴狂妄,你也该罚,去吧。
电光火石之间,惊涛骇浪将我卷入江中。
随后,分分秒秒,沉沉沦沦,唯一庆幸的是,洪峰退了……
这个梦醒来,我恍若隔世。
我隐隐觉察到……
我似乎并非因为目睹黑龙入江,受其恐吓而坠江的……
我变成哑巴之前,性情憨直外放,敢作敢说。
正因为如此,爹爹格外偏爱我,险些把我当儿子养育。
自从我坠江大病,再也发不出声音,性情也随之变化。
现下我依旧回忆不起什么,只记得滔滔江水灌入我口中。
唯有一片片鳞甲托住我、托住我,直到我被救上岸来……
五月初一,邵家那边再度来人了。
这一次,邵大掌柜亲自出马了。
邵承康同意了秦焉纳妾。
条件是秦焉要回归邵门,不得再在外面设别苑。
秦焉自幼拜入邵门,是邵承康的儿徒,两人形同父子。
面对邵承康亲自劝和,我本以为他会妥协。
他却跪地给邵承康磕了三个头,道:“师父,恕门生不孝。”
秦焉未改口称邵承康为“爹”,邵承康呈现的是纵容的态度。
或许在邵承康眼中,师徒关系不比翁婿关系牵绊力低,他则尽力淡化秦焉赘婿这一层身份。
这样的师父、妻家、前程与后方,于秦焉而言,真的挺好了。
面对秦焉强硬的态度,邵承康不得不再一次让步,同意秦焉二娶正妻。
而且,但凡我所出,皆可归秦焉的本宗。
这样,我不但与邵青欢平起平坐,还彻底打破了赘婿一切归妻家所有的规矩。
邵承康已过天命,经过了儿徒反骨这一遭,尤显小老儿的苍凉态。
邵门的人走后,秦焉来与我商量,要不要答应邵承康?
我不想入主邵门,我很明白邵家是什么格局。
邵青欢是个缠人的主儿。
邵青阳这个故人根本说不上话。
秦焉管着邵家大部分产业,忙起来如陀螺不停转。
入主邵门,于我,便是旋涡。
可是秦焉说,此前他已提出要与邵青欢和离。
邵承康的条件是先扶持公子坐上当家人的位置。
公子不是什么有魄力的材料,扶持他少说得一年半载。
秦焉说,在此期间若能给我个名分,他待着也觉得心安。
我万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二娶正妻”,只是邵承康做的顺水人情。
既然秦焉已打算和邵门分道扬镳,我便答应了婚事。
秦焉那晚对月独酌,喝了好几坛陈酿。
我看不出他的悲喜,只知道他嗜酒但很克制。
凡有什么大事,他都爱独酌两杯。
秦焉的酒量好得出奇,当年他与公子登门拜会。
薛梵东率众跟他斗酒,却是丝毫没占到便宜。
那晚的热闹仿佛还在耳畔。
如今家破人亡,像一个漏风的洞,在我心间呜咽。
秦焉次日送来了九龙九凤凤冠霞帔。
他递上那火一般艳丽的喜袍。
那瑰丽的颜色,驱赶了我心底的阴霾。
我将其穿戴上身。
秦焉说:好看,真好看,就像是为你量身定造。
他一脸痴痴醉醉,我不禁失笑,但也暗自尝了一点甜。
初夏,我身怀六甲,月份大了,肚子变化却不大。
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一切安好,母体安康,胎儿无恙。
厨娘说,这是胎儿怀稳之后自发对母体的保护。
这一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