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眼,就发现了不对。
原先用钢笔写着“10000”的地方被人在前面添了一个“1”,原先大写“壹萬”的地方被人在前面添了个“拾”,一万变成了十一万……
“不对……合同不对……”
刘贵美恨死刘姐了,咬牙切齿地骂:“你莫装了!就是你害得我,我不好过,你也莫想好过!”
江一龙说:“刘姐,别的先不讲了,麻烦把这个刘老板的地址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去找他商量。”
刘姐却惨白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众人脸色一变。
方亮用力拉了她一把,“你倒是讲噻!”
刘姐捂着脸,往地上一坐,哭了。
“我不晓得他住哪里……”
原来前几天刘姐在镇上赶集,碰到了一个老板问路。那个老板也姓刘,穿得富贵洋气,腰间别着大哥大,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那个人说他是广东那边做生意的,听说东湖这边有个渔业厂的腊鱼不错,想问问刘姐晓不晓得渔业厂的地址。
刘姐一听他这是问对人了,就告诉他自己就是渔业厂的员工。那人又问了渔业厂的一些情况。刘姐热情爽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人攀谈几句后,刘姐就打起了主意。她想起贺贵明介绍熟人到兴龙渔业厂进货,每回都有回扣拿。她要是介绍这个人到渔业厂拿货,也可以拿回扣。
尤其是听这个人要进一万条腊鱼,她更加高兴。哪怕每条给她一毛钱回扣,她都能赚一千。
动动嘴皮子的事就能赚一千!
刘姐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于是刘姐和那个刘老板攀了本家的关系,和他约好今天来厂子里签合同。
谁知今天江家兄弟和谢翠娥都不在厂子里,只有郝爱妹在厂子里剖鱼。
刘姐晓得郝爱妹向来不管事,就找上了刘贵美。
她生怕这个生意做不成,拿不到回扣,在刘贵美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又编造了刘老板和她的亲戚关系,没想到生意促成了,却捅了个这么大的漏子。
刘姐一口咬定自己看到合同的时候上面明确写的是一万条。她真的不晓得那个人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我在厂子里做了三四年事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未必你们不晓得?我帮别个坑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刘贵美吼道:“你要不是讲他是你的亲戚,我不得和他做生意!”
刘姐苦笑,却无可辩驳。
很明显,刘姐和刘贵美都被坑了。
那个人是早有预谋,利用刘姐来坑渔业厂。他甚至连哪天谢翠娥和江一龙不在家都一清二楚,不然他的计策也不会如此顺利。
那个刘老板签了合同就走了,刘姐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去了何方,现在再为难刘姐也无济于事。
这十一万条腊鱼的合同,就像船底下的几千斤的江猪子,只要一个翻身,就能将船掀翻!
到底是什么人要和他们过不去?
江家兄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们自认为做生意还算公道,不至于与人结仇。
柳大发?或者是洞庭湖上的渔民?
江一龙的脑子里滑过几个名字,但是他不愿意这么去想这些当年的兄弟。
“现在怎么办?”江大龙坐在办公室,使劲揉了揉脸,他感觉自己头都是懵的。
江甲龙吐了口烟圈,“狗日的,要是让老子晓得是哪个在搞鬼,老子弄死他!”
江一龙沉着脸说:“这个合同问题太大了,十一万条,就算不给姚老板、钱老板,老周、老王他们那边送货,我们都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
江大龙说:“那怎么办?我们再租几个仓库,买几百个熏炉。”
江甲龙说:“租仓库倒好说,鱼咧?现在又禁了迷魂阵,我们从哪里一下子搞十几万条合适的鱼来?”
“报案。”谢翠娥突然开了口,“我们去报案。”
江家兄弟一时间呆住了。
“报……报案?”
这是他们从来没想到的处理方法,就连这两个字从他们嘴里吐出来都感觉奇奇怪怪。
谢翠娥点点头,“是的,我们要告这个刘老板诈骗。”
“么子叫诈骗啊?”江大龙犹犹豫豫地问。
谢翠娥张了张嘴,不晓得该怎么解释。
其实刘老板算不算诈骗,她也说不准。他们一无证据,二无证人,甚至合同上白纸黑字地写得明明白白,刘贵美的手印按得清清楚楚。除了他们厂子太小接不了这么大的单,一切都毫无问题。
可是,他们真的毫无办法,若是吃了这个哑巴亏,不管是硬着头皮接下这个订单还是违反合同赔偿十万,这个代价他们都承担不起。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个合同不作数!
当天晚上,江一龙和刘贵美从刘家收拾了东西住进了江甲龙租的房子。
他们本来打算回连家船,但是怕爷娘看出不对劲,跟着他们着急。
第二天一大早,谢翠娥和江一龙进了城。
他们站在派出所门口,心中忐忑。
然而,等他们从派出所出来,悬着的心跌到了谷底。
他们这个合同顶多是经济纠纷,认定不了诈骗,报案也解决不了。领导建议他们去找律师。
然而,这对他们而言又是一个完全没了解过的领域。
谢翠娥想到了杨主任和许工,但是一想到杨主任瘫痪在床,再也不忍心让她操心。
打官司会赢吗?他们也不知道。
要是输了,不止要赔刘老板钱,还要出律师费。
江大龙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弹在地上,用力地碾了碾,盯着刘贵美的目光恼怒中带着些淡淡的厌恶。
刘贵美抱着乐乐,望着远方,双目无神,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几岁。板栗和毛毛一左一右地靠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的手臂,目光惊恐,不知道该怎么办。
郝爱妹带着圆圆、乐乐和雨生窝在租的房子里不敢带来渔业厂,她怕吓到年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