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挂满场地,清宁一身白衣,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这红与白,形成鲜明刺目的对比。
苏老爷阴着脸质问下人:“她怎么还没死?居然还出现在这里?”
他正想指挥下人把清宁赶紧带走处理了。
清宁却撑着虚弱的身体直直穿过人群,与苏老爷面对面质问:“父亲,母亲尸骨未寒,你便忙着续弦,是否太过于薄情寡义?”
“放肆!你身为儿女,却来插手长辈的私事,礼仪都学狗肚子里了?!”苏老爷沉着脸,用身份压她。
“长辈?”清宁冷笑一声,侧头看向大门,“现在,赵府应该改名叫苏府了吧?姥爷姥姥若是知道了,想必一定会很失望……”
“闭嘴,不孝女!”苏老爷抬手就要朝她打来,却被绿兰拦住。
“那可是几十年啊,父亲,”清宁抚着心口喘气,“如此尽心尽力,哪怕养条狗也养熟了,却养不熟一个苏远。”
苏老爷太心急了,也因此留下了为人诟病的这一点。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渐起——
“是啊,听说苏老爷能有现在的地位,全靠赵老爷夫妻扶持。”
“对,听说一开始,他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穷秀才,有幸被赵家看上,选中做上门女婿,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真是白眼狼啊……”
苏老爷怒极,身旁新妇却一掀盖头,露出一张浓妆艳抹,比清宁大不了多少的脸。
她一脸心疼地替苏老爷抚着胸口,冲着清宁呵斥道:“你这丫头也太放诞无礼了!老爷可是你的亲生父亲,纵使有什么不是,也不是你能咄咄逼人斥责的!”
古时候终究是孝道大过天,这新妇陆金月这么一说,也有不少人觉得清宁过于无礼。
见舆论渐渐倒向他们,陆金月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你看你父亲被你气得,也不顾惜你父亲年纪大了,若被你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你还不赶紧向你父亲道歉?”
“他年纪是大了,可你那么年轻,为什么要嫁一个老头子?是想攀高枝吗?”清宁反问。
陆金月面上浮现几分被戳破的窘迫,清宁继续道:“而且,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教训我的?”
“她是你母亲!”苏老爷怒道,“我是你父亲,你如此无礼不孝,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她还没过门呢,况且,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我的是我娘,不是你。”
“目无尊长的贱人!我将你养那么大,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还在大喜的日子打扮成这副丧气模样,是想诅咒我吗?!”
陆金月也跟着帮腔:“是啊,百善孝为先,你这样子,便是不仁不义不孝,简直枉为人!”
他们死死占住“孝”字,以长辈的身份逼迫她。
就连参宴的众人也纷纷偏帮苏老爷,或指责她不孝,或劝她低头认错。
她神色渐沉,却骤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不同的声音——
“真是荒谬至极。”
那声音冷淡,却又不容置疑。
不满的众人纷纷循着声音看去,看见司狩时,纷纷安静下来。
那是刚刚从封地至皇城的瑜王,恰逢苏老爷大婚,来凑个热闹。
清宁也看见了他,众多凡夫俗子之中,唯他鹤立鸡群。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清清冷不似凡间人,飘飘然如天上仙。
他神色淡漠却高傲:“原配尸骨未寒便再娶,踩着岳父母上位却转头抹去他们的存在……”
他漆黑如墨的眼瞳看向清宁:“女儿重病他却一句关怀也无……这不仁不义不孝的名号,我竟不知道该落在谁身上?”
他的眼神太过凛冽,清宁原有些紧张,但听见他的话之后,反而冲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有亲王发话,那些原先捧着苏老爷的人,立刻转变了方向。
他们声讨的对象从清宁变成了苏老爷。
苏老爷与陆金月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愤怒,脸色憋得通红,却又不敢反驳司狩。
苏老爷恨恨瞪着清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目的,到底想干什么?”
就连陆金月也倚偎在他怀里吗,用帕子抹着泪道:“苏清宁,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清宁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突然有了主意:“父亲,经此一事,你还要顶着天下众人的指指点点,娶她为妻吗?”
“你什么意思?!”陆金月脸色骤变,抬头看向苏老爷,委屈道:“老爷,您会娶我的,对不对?”
苏老爷却阴着脸推开了她,显然也有些后悔。
“老爷!你不能这样!”陆金月尖声道,“你可是八抬大轿迎我过门的!那么多人都是见证,你不能反悔!”
她的吵闹立刻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异样的眼神纷纷落在了苏老爷身上,让他颇感无地自容。
苏老爷是个自尊心极强,很要面子的人,此刻被清宁一闹,立刻从万众瞩目变成了千夫所指,名声尽毁,成为被他人嘲笑与不齿的对象,无异于比杀了他还难受。
陆金月还在吵吵嚷嚷,苏老爷忍无可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陆金月被扇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呆住了,紧接着便是更歇斯底里的哭嚎:“老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是你亲口告诉我的,等那赵氏一死,你就立刻迎我过门!”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一片哗然——
“什么?!这二人居然还有此苟且之事?!”
“这、这实在是恶劣至极!”
“没想到苏老爷看着道貌岸然的,实际上居然是这种人……”
苏老爷怒目圆睁,心中也知道这是完了,气急败坏地扯着陆金月就往里走,两人拉拉扯扯地落荒而逃。
众人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
清宁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支撑着自己的那口气也泄完了,一阵头晕目眩。
她回头,看向司狩,无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