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深沉,万籁俱寂。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严刑堂不远的梅园里,举起一物凑近嘴边,低沉透着诡异的乐音幽幽响起。
受过刑的银霜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听到此音,死死攥住自己胸口,面色痛苦。
似有小虫在啃食她的心脏,银霜切身体会到了锥心之痛。
乐音陡然拔高,银霜惨叫出声,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隔壁的小姜子亦是用脑袋咚咚撞墙。
两人被折磨得只余一口气时,乐音戛然而止。
梅林里,黑衣人手中的物件被暗处射来的石头击落,黑衣人也不俯身去捡,一跃而起就要逃走。
黑衣人快,身后之人更快。
黑衣人感受到身后冷风近在咫尺,右手一挥,带着腥臭的白粉撒向后方。
电光石火之间,追击之人屏息侧过身子,没被毒粉洒到,但停顿的一瞬,却给了黑衣人喘息的机会。
再抬头时,黑衣人已经在一丈之外。
“修云,你该加练了。”
一道影子倏然从身边掠过,风驰电掣一般,追向黑衣人。
黑衣人突地心脏狂跳,不敢回头,正欲故技重施之时,伸出去的胳膊已经叫人一把钳住,随即被人从空中拽了下来。
黑衣人重重跌到地上,激起尘土飞扬。方翻过身子准备再逃,一把剑横在了脖子上,黑衣人顿住。
修云持剑架住她的脖子,“竟然是个女子。”
赵承胤的声音响起:“那你连个女子都打不过,最近实在是松懈了。”
“那是她使诈。”
赵承胤轻笑一声,“兵不厌诈,有用就行。”
修云垂首,“属下知错。”
“嗯,回去把《孙子兵法》抄三遍。”
赵承胤看向黑衣人,“连翘姑娘,起来吧。”
黑衣人眸光闪动,站起来摘掉蒙面,“殿下怎知是我?”
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暴露在月光之下,正是连翘。
赵承胤未答,望着林子深处:“出来吧。”
一道倩影缓缓走来,举起手中的物件,“殿下,这是她方才掉落的。”
“是你?!”
连翘美目瞪大,怒喝:“红苕你出卖我!”
修云接过端详,变了脸色,“殿下,这似乎是人骨制成的笛子。”
红苕笑笑,站到赵承胤身边。
连翘看着他们,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投靠了太子殿下。”
转瞬怒目圆瞪,“你傍晚故意来到我的屋里,向我透露银霜耐不住严刑逼供,供出背后还有一人便晕了过去,引我来杀人灭口,好被你们瓮中捉鳖!”
“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红苕看眼赵承胤,“是殿下英明神武,提到蛊术,我才恍然想起,你好像是南疆人。举世皆知,南疆人擅养蛊,好养毒虫蛇蚁。那两人必然是受你摆布,才将毒蝎子成功放进沈良媛的屋里。”
“你怎知我是南疆人?”
连翘神色茫然,“我自小在这里长大,一举一动皆同汉人无异。”
“年幼时姑姑便教导我们如何取悦男人,一屋子的女孩作为皇后的棋子,安插进朝中大臣的后院,好掌握他们的行踪举动。”
红苕勾唇,“我记得那时,和我一起训练的一个女孩,无意间哼过一个曲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笑容扩大,“我也听妹妹哼过呢。”
连翘瞳孔紧缩,“是……”
红苕轻哼起来,悦耳动听,连翘却面如纸色。
“这个曲子我找人问过,刚好是南疆人人皆会的‘子夜啼’。”
红苕停下,神情无辜,“姐姐没哼错吧?”
一阵沉默,连翘大笑起来,“你背叛皇后,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倒要看你能否熬得过‘腊月梅’!”
连翘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修云收回剑,“殿下,她服毒自尽了。”
红苕垂下眼眸,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赵承胤淡淡开口:“何为‘腊月梅’?”
“我们这些女子自小便服下一种毒药,好方便皇后控制。”
红苕长嘘一口气,“‘腊月梅’,腊月没。每年十二月十五日需服下解药,否则便会血管爆裂而亡,喷出的点点血花可不就像是腊月里的红梅吗?”
赵承胤微怔,“你之前为何不说?”
现在已经十一月初,离毒发只还有一个多月。
“说了有用吗?殿下难道会有解药?”
红苕苦笑,“我背叛皇后,不光是因为之前殿下对我露出杀意,为了自保,我也厌倦了做皇后的傀儡娃娃。若我真的时日无多,我想随心而活。”
她正了神色,“红苕敬佩殿下爱民如子,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赵承胤郑重其事道:“天无绝人之路,孤会想办法帮你解毒的。皇后那你一切照旧,勿要打草惊蛇。”
“殿下……”
红苕声音哽咽,“多谢殿下。”
修云举起骨笛,“殿下,这个怎么处理?”
赵承胤拿过扔到地上,轻轻一脚踏过,“如此阴邪之物,不配留存人间。回去吧。”
修云低头,骨笛已化为碎屑,与尘土融为一体。
红苕瞠目结舌,“殿下好功夫。”
修云托起连翘的尸身跟上,满脸骄傲,“那是。”
赵承胤回到朝晖殿,先将自己的一身寒气用炭火烤暖才轻轻走进内室。
沈幼梨睡得香甜,脸蛋红润,呼吸平稳。
赵承胤在床边坐下,将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被子里,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去梳洗。
他换好寝衣上床躺下,将沈幼梨揽到怀里闭上眼睛。
须臾,沈幼梨挣扎起来,嘴里嘟囔着“好热”,人却未醒。
赵承胤无奈,放开她。
沈幼梨神情舒展,继续酣睡。
“小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