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梨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躺在那里好像随时会消散一样。
赵承胤心中一紧,握住她的手。
“她怎么样?”
“殿下,之前沈良媛的胎经过两个多月的保养,已经基本稳固。但沈良媛身子毕竟羸弱,经不起情绪大起大伏,此次又损伤了元气,后面务必要好好安养了。”
齐府医神情严肃道。
“孤知道了。”
“那下官告退。”
李明德脚下生风进来,“殿下,皇上召您入宫议事。”
赵承胤看了眼沈幼梨,嘱咐春喜:“照顾好你们小主,若是她醒了,让她不要过于伤心。”
“是,奴婢省得。”
春喜福了一福:“恭送殿下。”
一炷香后,沈幼梨悠悠醒来。
“小主,可要喝些水?”
沈幼梨颔首,撑坐起来,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头痛欲裂。
虽是做戏,到底要真情实感,三分假七分真才能蒙住别人。
春喜喂她喝了几口热茶,沈幼梨按住她的手,轻声问:“我小娘安顿好了?”
春喜瞧眼门外,身子前倾,“之前听您吩咐,小淳子在清水县杏林村购置了一处院子,小淳子将乔姨娘安置在了那里。”
沈幼梨神色凝重,“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先让娘死遁。她虽不常出门,京城也有些夫人是见过她的,稳妥起见还是离开京城,只她一人孤身在外,我又放心不下。”
沈幼梨心思流转。
眼下殿下宠我,定然无法脱身。
何况大仇恶报,此刻也走不得。待他日报了仇,殿下那时估计也有了新欢,我便寻个法子金蝉脱壳逃离这深宫后院,和小娘一起过逍遥日子去。
小汤山。
沈策和美人鸳鸯戏水一番,裹上寝衣出来,倒了杯热酒一饮而尽。
心腹李皓行色匆匆进来,“侯爷,家里出事了!”
沈策眉宇间尽是不耐烦,“郑氏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府里走水,乔姨娘没了。”
“啪”的一声,酒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
沈策怀疑自己听错了,神色茫然。
“乔姨娘被大娘子关进柴房,走水时没能逃出来……”
沈策恍若被人一记重拳击中面部,眼冒金星,两耳嗡鸣。
两人相处的画面仿佛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快速在眼前闪过。
“侯爷?侯爷?”
李皓面露担心,“您没事吧?”
“郑氏——”
沈策仰天长啸一声,大步朝外奔去。
后面泡汤泉的美人听到动静出来,只见到沈策大步离去的背影,不由惊慌呼道:“侯爷,您这是要去哪里?我们怎么办啊?”
沈策却已一跃而起,策马远去。
寒凉的空气吸入肺腑,沈策眨眨眼睛,泪珠从颊边滴落。
“砰”的一声,沈策一脚踹开郑茹房门。
郑茹正欲上床安寝,惊得她霍然回头。
“侯爷怎么回来了?”
郑茹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用力扑打钳住她脖子的大手,脸色刹那涨得紫红。
沈策一身寒意,瞪着她的眼神不见半分情感,“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将你娶进家门了呢?”
郑茹怔愣一瞬又剧烈挣扎起来。
“都说娶妻娶贤。”
沈策攥住郑茹的手收紧,“可你同贤良淑德半点儿不沾,你善妒、暴躁、跋扈,将我的后宅搞得鸡犬不宁。”
沈怀丘抱着枕头从门外路过,撞见这一幕冲进来。
“打你!打你!打死你这个坏人!”
沈怀丘用枕头拍打沈策。
沈策松开手,郑茹跌倒在地。
“也是因为你教子无方,将好好的孩子养歪才招致祸事。”
沈策目光森寒,“这次便是天皇老子来劝说,老子也要休了你!”
说完,一脚踢飞凳子走了出去。
郑茹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听了这话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沈策走到柴房门前猛地收住脚步,双手发抖。
他深呼一口气才缓缓伸手,推开被火焰燎得乌黑斑驳的木门。
半扇门嘎吱掉落下来,扬起灰烬飘浮在空中,带着股凄凉的味道。
沈策咳嗽两声,望向里面。
墙壁、地上均是被大火吞噬过的痕迹,原先堆满柴火的地方只剩一地灰烬。
沈策高喊:“人呢?”
管家胡伯小步跑过来,神色讶然:“侯爷您怎么回来了?”
“乔姨娘呢?”
胡伯话说得吞吞吐吐:“大娘子吩咐将乔姨娘扔到了乱葬岗。”
“你说什么?!”
沈策揪住他的衣领,目眦欲裂,“你们怎么敢?她到底是本侯明媒正娶的女人,你们竟如此折辱她?!”
胡伯垂下头,“奴才也做不得大娘子的主啊。是大娘子说乔姨娘故意纵火,想带着阖府上下同归于尽,罪大恶极,不配入沈家祖坟……”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派人去通知本侯?”
“是大娘子拦着不让人去。”
胡伯声如蚊蚋。
“很好。看来本侯不在京城的这些年,侯府已经姓郑了。”
沈策松开他,“带本侯去乱葬岗。”
夜色深沉,寒风刺骨。
沈策将乱葬岗的每一处都翻遍了,也未找到乔婉。
风声呜咽,似女子的哭泣。
沈策面容呆滞,似雕像般站立许久。
“侯爷?”
胡伯小心翼翼开口。
“她去的时候什么样子?”
“呃……等大伙扑灭火进去的时候,乔姨娘躺在地上,被烧得已是面目全非了。”
沈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捂住脸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