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少年就被呛得咳嗽了一声。
像是止不住似的,咳了一声后很快又一声,竭力想忍住一样,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了力按着胸口。
之前病态白的皮肤,如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原来是吃不了辣啊!
何微云立马拿起微凉的茶水倒了一杯递过去,少年虽然咳的剧烈,却仍是颤抖了下,才接过茶杯。
何微云一张脸臊得慌,前世夫妻十载,她竟连他不吃辣都不知道!
何微云决定改改厨房的菜式,她无辣不欢,自然和苏忻羽吃不到一起,不如两种口味各做一半。
一旁侍候的点翠上前布菜,何微云开口道:"娘,如今我坠了马,院里得添伺候的人,得向您讨些。”
"我早说你院里人少,外院里新进的几批丫头,手脚都是利索的,你过会自己挑几个过来。”
何微云浅笑,"女儿不要那些,要娘院里的絮丹。"
何母不愿意,"絮丹是掌院大丫鬟,你这儿有点翠,缘何跟我抢人?”
"母亲有四位掌院大丫头,女儿只有一个点翠。”何微云站起身给母亲舀了碗汤,端放在何母面前。
"何况点翠是个不堪用的,我用着也不称心。"
一句话重重敲在心头,点翠手里的汤匙滑落在地毯上,她扑通一声也跪倒在地。
她想求饶,却不敢开口哀喙。
这几日明明尽心伺候,端茶倒水万分小心,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何母瞥了一眼跪地的点翠,"那就让絮丹过来,她是个好的,你可别把人给我弄没了。”
"自然。”
何微云坐直身子,拿桌旁的软帕压了压嘴角,算是吃好了。
点翠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跪趴在地上磕头。
"小姐开恩啊小姐......"
"开什么恩?”何微云打断她,"主子发落奴才有什么不对吗?”
点翠嘴儿甜会来事,也算勤快,只是小精明太甚。
她仗着有主子的宠爱,在外横行跋扈,何微云的名声有她一半功劳。何府里怠慢羞辱苏忻羽的丫鬟里,点翠是打头阵的。
前世点翠因为贪财偷窃,拿了金玉阁和琳琅轩许多东西,最后也是被何母发卖了。
*
吃完饭后,苏忻羽是要留下照顾何微云的。
她的院子叫金玉阁,当真是金和玉堆起来的。
除却看得见的琉璃璀璨,窗口摆着的几盆金钱槐,熏的沉檀香都是上品,就连书写用的墨,都是掺了金粉的。
苏忻羽是有自己的院落的,叫琳琅轩,里头也曾琳琅满地、碧瓦朱甍,但何微云有自己的打算。
她很干脆,不由分说地叫下人把姑爷的东西都搬过来。
"你暂且就住在我这里,反正也快成亲了,你每天来回跑多累啊。"
她说得真的很贴心,苏忻羽听在心里只觉得恶心又惊惶。
他颤抖着抿了抿唇,大胆提出异议:"这……不合礼数吧。”
"有什么不合礼数的?夫妻本就该住在一起才对。”何微云话里带着揶揄。
苏忻羽睫毛颤了颤,"我怕冲撞了小姐…..”
"不怕。"何微云轻笑了一声,"我这张松木床横躺四人都不影响。"
苏忻羽不再反驳,鸦羽睫毛颤动着不知道想什么。
不是夸张的说法,何微云的这张床是真的能横躺四个人的。
她躺在里边,而紧挨着床边一侧的少年恨不得把自己挤到地板上去,睡地板也比睡到这张松木床上舒服。
苏忻羽摸了摸衣袖下还未开刃的小刀,企图给自己一点安心。
两人之间空出的距离仿若银河又似沟堑,空空荡荡的。
——这时的两人不会知道,中间那截最开始空着的床铺,是后来他们日日夜夜相拥而眠的地方。
第二天苏忻羽醒来的时候,何微云睡得正香。
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床铺的帐子是没拉好的,这样晃人的亮照在脸上,何微云都能睡得那么稳。
苏忻羽从袖中摸出那把短刃,刀身在暖日光耀下闪着莹白刺眼的光,少年使力在左手指尖上抹了一道。
“啧!”
苏忻羽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疯狂肆虐的阴翳在他脸上毫无遮掩。
他苍白的指尖并没有血滴冒出,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这刀本就是没开刃的。
可惜了。
他的目光滑过床上女人恬静的面容,在她细白的脖颈处流连。
“唔……”床上的女人翻了个身,有些迷蒙地咂了咂嘴。
苏忻羽收起刀,起身准备往外走。
日上三竿的时辰,何微云不起,是没人敢来叫她的,苏忻羽自然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由此,何微云本就有赖床的习惯,一觉到了日上三竿,匆匆扒了几口饭去往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