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杜怀声在一起后,梅殊几乎每日都要和他约会。
白日两个人一起去游湖,在城中逛街,又或者去哪里吃饭,下午或者傍晚,梅殊就会陪他去彩衣堂看他上戏,她总是坐在二楼的老位置,看着杜怀声在楼下的戏台子上发光发亮。
两个人的感情似乎是越来越好,形影不离,这彩衣堂的伙计都开始改口叫她老板娘,对此梅殊也没有表示否认。
不过梅殊和杜怀声越走越近,她和俞泽的关系却愈发淡薄。很多时候,两姐弟在家里碰面,俞泽都冷着一张脸,不和她说话,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俞卿只以为俞泽是不满意梅殊找了杜怀声,再加上俞卿自己对这件事也不同意,所以他也没有从中调和,姐弟俩的关系也尴尬起来。
当秋天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冬天的第一场初雪落下来时,俞卿给俞泽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派他走水路把今年新出的会白茶卖到广州去。
若是往年,这件事俞卿一般都会亲自前去。可是今年俞卿的身体开始有些不好,半个月都咳嗽不止,再加上天冷,身体恢复都又慢,所以只有让俞泽去。
俞泽也没有拒绝,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人去了码头,一声不吭地上了去广州的船。
俞泽一走,整个俞家愈发冷清了下来。
俞卿忙着茶行的事,梅殊倒是闲了下来,她偶尔去看看俞潋俞泽的生母,更多的就是去彩衣堂,或者是和杜怀声约会。
这天晚上,杜怀声唱完戏,换了衣服,他同梅殊两个人出了门,一起去逛卫南城的夜市。
正是初冬,天气很冷,梅殊穿着厚旗袍配披风,戴着毛绒帽子,那柔软的白狐狸毛衬得她的脸又白又小,漂亮的眼睛如同星星一般闪亮。
杜怀声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在一家馄饨摊坐了下来,要了一碗馄饨,杜怀声捧着碗,喂到她的嘴边。
梅殊吃了一口,随后轻笑:“你不用喂我,我可以自己来。”
杜怀声理了理她的头发:“总是怕你不方便,脏了衣裳。”
“没事的。”梅殊摇头,眼眸明亮。
杜怀声看着她的脸,眸光里是化不开的温柔:“阿潋,同我在一起这么久,我似乎都没有送过你什么礼物吧?”
梅殊笑了:“怎么,你要送我礼物吗?”
杜怀声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个帕子,把那帕子打开,只见那帕子里包着的,竟然是一块一半白一半绿的玉镯。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杜怀声说,他握住梅殊的左手,把那玉镯子往她手上一套,然后推了进去,“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可好?”
梅殊看着那镯子,她觉得心口有些发滞:“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
“这是我爹留给我娘的,和它配对的,还有一块玉佩。”杜怀声打断她想要拒绝的话,他笑容清浅,眉眼在烛光下格外漂亮,“当初我爹要走,我娘不同意,我爹却不管不顾的,闹着要出去闯一番天地。临走之前,他把玉佩留给了我娘,为的就是有一天他们能够相认。可是现在……”说到这里,杜怀声的眼神都黯淡了些许。
梅殊的手抚上他的手背,无声安慰他。
杜怀声笑了笑,他从自己的领口扯出那枚玉佩,也是一半白一半青,上刻双鱼,估摸着应该是掏了这镯子之后,剩下的镯心刻的这玉佩。
“你看,现在,这手镯和玉佩,也是我们之间的信物。”杜怀声浅笑着,握住梅殊的手,手指摩挲她手腕上的玉镯,“所以阿潋,答应我,别取下它,好吗?”
梅殊闻言,只得郑重地点头:“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杜怀声笑容愈发柔情,他看着梅殊的眼里,似乎满涨的都是深情。
两个人离开了馄饨摊,朝着俞宅的方向走,夜晚的灯火闪烁,时暗时明,杜怀声的手心温热,梅殊走在他的身侧,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
杜怀声偏头看她,就看见她脸上的浅浅笑容,她笑的很美,在这夜色里,似乎是最亮眼的存在,他不由得握紧她的手,开口问她:“阿潋,若是有一日,我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嫁给我?”
梅殊听见他的“若是有一日”,她歪歪头:“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想,以后才想吗?”
杜怀声沉默了一下,轻声开口:“我的身份,终究还是配不上你……”
“别说这种话了,”梅殊打断他,“现在已经同以前不同了,人人都有恋爱和婚姻的自由,只要我和你之间相知相爱,谁都没办法反对的。”
杜怀声的笑容浅了一些,他神色复杂:“可是我不想委屈你。”
“你若是不想委屈我,那就好好努力,挣好多钱,让我吃好穿好住好,这样就不委屈我了。”梅殊说。
“就这么简单?”杜怀声语气有些讶异。
“不然呢?”梅殊轻笑,“难不成我还要做军阀阔太太?”
杜怀声握紧她的手,他的笑在夜色里忽暗忽明:“阿潋,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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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梅殊依旧坐在彩衣堂的二楼,听着杜怀声唱戏。
只是戏到一半,楼下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梅殊起身朝楼下一望,只见一穿着黑色厚绸缎长袍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进了场子,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壮汉,那些壮汉手里个个拿着棍子,气势汹汹,一看就来意不善。
梅殊连忙出了包间,想要往楼下跑,可是包间门口的伙计却把她拉住了,连连劝她:“俞小姐,您别去,这是钱老板,是这城里最大的帮派头子,您去了,定然是要吃亏的。”
梅殊朝着那楼下一看,只见那走在前面穿着锦缎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块怀表,叼着个烟头,已经走到了台子底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杜怀声。
“杜老板,”钱尚民取下嘴里的烟斗,语气讥诮,“您如今倒是这城里的名角儿了,谁请都请不动,我老钱几次三番登门拜访,您都拒之门外,今儿我到这地界儿来了,您是不是该给我几分薄面啊?”
台上,杜怀声收敛了自己的水袖,他很平静地看着钱尚民,声音温润:“那钱老板是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