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精彩起来。
他除了武功,其它五艺的水平都仅能算上差强人意,放在裴开霁这等自小师从名家的贵族子弟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哪怕他明知要输,也必须堂堂正正地比下去:
“数吧。”
这门功课要求的记诵内容不多,哪怕学习不久,也不至于输得太过惨烈。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莱西很擅长此道,沈重澜常拿问题当借口去找莱西,因而数学在其它几门里算最拔尖儿的。
再不济,依靠观察莱西看到他书写时的表情,沈重澜也能猜出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几人重新回到凉亭,微风习习,正是比做题的好天气。
开场之前,秦国公夫人遣人递话,说午膳两刻钟后开始,让她们玩起来也别忘了时间。
“两刻钟啊。”
莱西沉吟片刻:“不然你们比做商功吧。”
商功,习之以御功程积实,计算的是各类材料的工程用量。
她把书上本章有关的所有题目都截取下来,数字都没更换,纯粹让他们比谁算得更快、更准。
亭中一时只有走笔的沙沙声。
沈重澜如临大敌,相比之下,裴开霁的态度则更为闲适。
莱西闲来无事,在一旁的稿纸上涂涂画画。
紧张刺激的两刻钟眨眼就过去了。
沈重澜舒活筋骨,凑过来看莱西的纸面:
“这是什么?”
莱西回过神,看着满纸的“U=IR”、“+C”和其它符号,跟沈重澜一起发呆。
适才她涂画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大脑完全处于放空状态,几近参禅,一时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写了这样的东西。
有点眼熟。
非常眼熟。
莱西的视线移到最底下的“hello world”上,隐约感觉记忆深处像是被人上了一把小锁。
那把锁如今人为撬动,尚未打开,但其中蠢蠢欲动的恐惧就已驰涌而来,片刻就将莱西淹没。
她几乎无法呼吸。
沈重澜见她情况不对,没多嘴问别的,安静地在她旁边坐着,招呼裴开霁一起来破解莱西写的“天书”。
裴开霁接过纸面。
稿纸右侧画了一副方框图。
图由左右两部分组成,线条上画着长方形、圆形和两条长短不一的线条。
他盯着上面的方框,也茫无所知。
——这是莱西写的吗?
裴开霁虽然看不懂,但也能猜到所有符号都自成体系,并非信手涂鸦。
莱西似乎并不仅仅是“奇怪”。
她只是灵慧得太超前了,以至于无人能够理解。
她沟通时使用的语言,张弛有度的羿术,条理分明的符号……
一道水膜状的门立在裴开霁面前。
他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隐约感觉到它的存在。
而让他察觉到这扇门的人,就是莱西。
之前他嗤之以鼻的言论蜂拥而入。
裴开霁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反刍,试图从中找出莱西与他不同的地方,再在她最擅长的领域超越她、也超越现在这个鄙俗蠢钝的自己。
他快速摹写下莱西的字迹,召来随侍,避开莱西兄妹吩咐道:
“挑个得力的,以后跟着莱小姐,把她的一言一行都记下来、画下来,每日呈交给我,明白了吗?”
他知道这样有点——好吧,是非常——怪诞,但对于未知世界的渴求远超过对旁人眼光的在意。
等他安排妥当,又过了一盏茶功夫,莱西总算平静下来。
她浑身都被汗浸湿,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时不时打个颤。
沈重澜把斗篷给了她,外套内残存着他身上温暖的香气。
莱西隐约觉得之前还有另一个人也这样给过她斗篷,只是他的斗篷没有这么香,她也如实地跟对方说了句“臭”。
她绞尽脑汁想回忆起更多细节,然而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甚至连头疼都没有出现。
——为什么她觉得现在应该头疼?
莱西脑中一片混沌。
她撑着石桌站起,勉力笑问:“谁赢了?”
沈重澜比对了答案:“平局。”
莱西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对小厮说:“劳烦问问你们少爷,下一局想比什么?”
在沈重澜混杂着期待、紧张和热切的注视中,裴开霁选中了他最不擅长的一科:
“乐。”
沈重澜:……刚才他盯了那么久都白看了是吧!